第238章 宁府重开,荣府震惊
夜色已至。
姜念离了秦宅,却不急着回姜宅,而是往姜宅隔壁一处二进院落行去。这宅子原是姜念置办的产业,住着贺赟、孟氏夫妇并其子贺忠,另有几个姜家的下人。
院门虚掩,檐下悬着两盏素纱灯笼。
姜念入内,由贺赟引着来至书房,孟氏亲自沏了茶奉上,便识趣地退了出去,顺手将房门掩了。
烛光之中,姜念与贺赟对坐。
姜念啜了口茶,随即问到了近几个月家中的情况。他知道,有些事情元春可能不会告诉他。
果然,贺赟略一踌躇,说了元春近日被逐出荣国府之事,以及邢夫人派下人来闹之事。
姜念听罢,起身离开。
回至姜宅,正房卧室内银釭高照,元春刚沐浴罢,只着月白绫子寝衣,正与香菱在灯下看书,抱琴坐在一旁,就着灯光绣一方帕子。
见姜念进来,元春、香菱、抱琴皆忙起身相迎。
“已是戌时了。”元春轻声道,“大爷奔波归来,今晚早些安歇才是……”
话未说完,先自羞得低了头。小别胜新婚,而她与她的大爷已是数月别离,在她心中,今晚竟似新婚般悸动。
姜念会意,执起元春的一双柔荑,见她青丝半湿,散发着淡淡茉莉香,寝衣领口微敞,露一段凝脂般的颈子,不禁心内荡漾。
当下吹熄了灯,只留床头一盏小小的琉璃盏。
红绡帐底卧鸳鸯。
云散了,雨歇了,帐中尚余旖旎气息。
姜念将元春揽在怀中,忽问道:“当日荣府逐你出门,究竟是何情形?”
元春身子一僵,强笑道:“都是过去的事了,大爷何必提它。”
姜念却执意要问,再三催促下,元春才幽幽道来。
窗外月光如水。
元春倚在夫君怀中,一番委屈则化作了泪水,被她悄悄拭了去。
……
……
翌日,五月初九。
旭日东升,姜念身着二等侍卫官服,携蒙雄、张若锦并数名天子亲兵,纷纷策马自东郊入了内城。
一行人至正阳门内千步廊东侧,便见工部衙门矗立,与宗人府、吏部、户部、礼部、兵部等官署比邻而居。
姜念步入衙门,来至营缮清吏司郎中贾政的公廨外,见房门半掩,遂轻叩三声。
内里贾政正独坐案前,手执一卷书看着,似泥塑木雕一般,纹丝不动。忽闻叩门声,抬首望去,见是姜念,登时又惊又喜,忙起身相迎,道:“何故至此?可是有公务在身?”
姜念含笑道:“今日前来,实因蒙圣上隆恩,将昔日宁国府赐予了我,特来办理交接事宜。”
贾政闻言,面色骤变,怔了怔方喃喃道:“竟有此事?”
当下贾政强自镇定,引着姜念办理宁国府的交接手续。当贾政见姜念接过宁国府的多把钥匙,沉甸甸的,叮当作响,心中不由涌起一阵酸涩。
交接手续办完,姜念便告辞,贾政亲自送至衙门外,望着姜念翻身上马,率众而去,背影渐远,心中百感交集,悲喜难言。
悲的是,宁国府本是贾家祖业,自宁国公贾演始,历经数代,雕梁画栋,园囿广阔,乃京中一等一的豪门宅第,不想自此易主,竟归了外姓。
喜的是,如今入主宁国府之人乃自家女婿,嫡女元春随之入主,倒也不算全然旁落。
忽又想起前番元春被逐出荣国府一事,贾政心中又愧又恼,暗道:“兄长他行事忒也莽撞,竟致元春与府上生分!”
……
……
披着夏日的阳光,姜念离了工部衙门,又携蒙雄、张若锦并数名天子亲兵,纷纷策马穿街过巷,径往西城宁荣街而去。
行至宁荣街,便见两座巍峨府邸比邻而立,正是当年赫赫扬扬的宁荣二府。
宁国府大门前蹲着两个大石狮子,虽久经风雨,仍显威仪。只是朱漆大门上的鎏金铜钉蒙尘黯淡,门楣上原悬“敕造宁国府”匾额之处,如今只余几道钉痕。
紧挨着的荣国府东跨院,黑油大门前立着两个贾赦的奴仆,正倚着门框打盹。再往西去,荣国府正门前几个奴仆或坐或立。忽见姜念一队人马驻足宁国府门前,俱都惊疑不定。
蒙雄拿着一把黄铜钥匙,插进宁国府正门尘封已久的锁眼。只听“咔嗒”一声闷响,锁簧松动,两扇朱门应声而开,竟扬起一阵细密尘埃,在日光下飞舞。门轴转动之声嘶哑沉重,仿佛在诉说近两年的寂寞。
荣国府众仆见状,纷纷围拢过来。
有个年长的奴仆,对姜念作揖道:“姜姑爷因何来此?”
姜念掸了掸官服下摆,肃然道:“蒙圣上隆恩,将此宅赐予我,我要携阖家上下迁进来。”
话音未落,众仆哗然。
姜念不再多言,抬脚跨过那尺余高的正门门槛。
举目四望,但见这府邸虽尘封日久,却仍显气象峥嵘。
宁国府的规制,实与荣国府不相上下,然细较起来,宁国府当年之奢华,犹胜荣国府一筹。
原来宁荣二府虽同为敕造,宁国公贾演居长,故其府第更胜一筹,尤是会芳园,引活水入园,迭石为山。后来贾珍当家,一味贪图享乐,穷奢极欲,将那金银如土块般使,把个宁国府更是装点得金碧辉煌。
当日太上皇景宁帝虽下旨收回宁国府,却未抄没家私,尤氏与贾蓉早将家财搬了个罄尽。
姜念信步而行,先看了正院,又过仪门经大厅、内厅,然后过内仪门至正堂。又特意转至昔日的贾氏宗祠,推门进去,宗祠早已搬空。
转入后院,顿觉眼前豁然开朗,却是到了会芳园。这园子虽久未打理,格局犹存。曲径通幽处,苍苔侵石阶。假山玲珑,虽杂草丛生,犹见当年迭石之妙;清池活水,虽还潺湲,却飘着不少浮萍落叶。
园中楼阁,最显赫的当属天香楼。此楼两层高耸,碧瓦朱甍,飞檐翘角上蹲着琉璃脊兽。想当年贾珍在此摆宴笙歌,何等热闹。如今楼前牡丹台荒芜,几株野芍药挣扎着开出惨淡的花。登楼望去,窗棂上褪色的茜纱忽被一阵风吹动,似在诉说着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