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8章 平白无故怨诸葛(第2页)
窗外的北风呼呼地刮着,卷着雪粒子打在窗纸上,就跟有人在轻轻敲门似的。
夙子离冷不丁地想起茵儿走的时候说的话,还想起庞士元老是念叨的“云雀谷的野花”。
他一把抓起桌子上的《紫微星鉴》,书页哗啦哗啦地翻着,在“星引篇”里,他瞧见一行小字:“用活人的骨血来引星,还不如用死人的皮幡来镇脉呢。”
突然,烛火一下子就灭了。
在黑暗里,夙子离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跟敲鼓似的,“咚咚咚”的。
他伸手摸了摸腰间的智脑,那冰凉的感觉让他稍微清醒了点儿。智脑的提示音在脑袋里冒了出来:“检测到有异常的能量在波动呢,来源是诸葛亮。”
殿外传来打更人的吆喝声:“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夙子离瞅着冰棺上的裂痕,冷不丁觉得那道裂痕就跟诸葛亮袖中星图的纹路特别像。
他弯下腰捡起地上的纸团,展开一看,“剥皮制幡”这四个字在月光下透着一股冷意,就好像是刻在骨头上的诅咒一样。
在殿内的黑暗之中,夙子离的指甲狠狠地掐进写着“剥皮制幡”的纸页里,纸角扎得手掌心生疼。
智脑的提示音在脑袋里嗡嗡地响个不停,就像一根细针不停地在太阳穴那儿扎似的——他早就该相信庞士元说的话,早就该相信智脑检测出来的异常能量了。
窗外的雪粒子突然就停住了。
木门的门轴发出特别轻微的“吱呀”声,还夹杂着鞋底踩过积雪发出的细碎声响。
夙子离的后脖颈一下子就绷紧了,就像弓弦一样,他摸到了腰间智脑那又冷又硬的棱角,这可是他穿越过来的时候星幻智脑给他的唯一依靠呢。
“殿下还没睡呀?”
诸葛亮的声音比月光还要凉飕飕的。
夙子离一下子就转过身来,正好撞进了对方手里提着的灯所散发出来的暖光里。诸葛亮啥时候换了件黑色暗纹的大披风呢,肩膀和背上落着薄薄的雪,可他头发上的玉冠整整齐齐的,就连拿着灯的手啊,稳得就跟刻在青铜上的镇墓兽似的。
“先生不是去演星台了吗?”夙子离觉得自己的声音在打哆嗦,就像被冻得邦邦硬的琴弦一样,“这都四更天啦。”
诸葛亮把灯放在桌子上,暖乎乎的黄色灯光照在冰棺的裂痕上。
他把大披风解下来搭在椅背上,露出里面月白色的里衣,袖子角上还沾着星星点点的东西呢:“演星台的星图啊,得等到子时三刻的时候才最清楚。”他抬起眼睛的时候,眼角那颗泪痣在火光里一会儿亮一会儿暗的,“倒是殿下您,抱着一张破纸在殿里发啥呆呢?”
那张写着“剥皮制幡”的纸被夙子离捏得皱巴巴的,这时候在他俩中间的桌子上投下歪歪扭扭的影子。
夙子离冷不丁地把纸拍到诸葛亮面前,墨渍在灯光下看着有点青黑色:“先生您说王命督促学习,那王命里有说要用庞司马的皮做星幡吗?”
诸葛亮的手指头在纸边停了一下,就好像在看墨渍的深浅似的。
他抬起头的时候,眼睛里的那种星光似的东西淡了些,看起来就像蒙上了一层霜:“殿下您知道吗?上个月末西市冻死了十七个要饭的呢。”他用手指关节敲了敲桌子,“他们的尸体都堆在义庄,脸冻得比庞司马的冰棺还青呢。”“难道庞司马就活该被剥皮吗?”夙子离的声音一下子抬高了不少,“他可是我的先生啊,他可不是……可不是引星的什么工具!”
“工具?”诸葛亮突然笑了起来,那笑声就像是春天的冰刚开始融化时发出的那种裂响,“殿下难道忘了?您十二岁那年在太学里头,拿星盘把教《天文要略》的周博士给砸死了,当时您也说‘他就该被砸死’呢。”他的声音一下子变得冰冷,“大王想要罚您禁足,您倒厉害,把周博士的死因编造成‘星盘自己掉下来砸的’,就连仵作都查不出啥毛病来。”
夙子离的耳朵尖“嗡”的一下就热起来了。
这段记忆被智脑标记过,这就是原主留下来的烂事儿。他穿越到这儿的时候,原主刚刚用星盘砸死了博士,然后他就被迫在这个身体里活了三年了。
这时候被诸葛亮当面给揭穿了,他的喉咙里就泛起一股铁锈的味道:“那是原主干的事儿……”
“原主?”诸葛亮的手指关节顶在案几上,手指骨都泛着青白的颜色,“大王可不管什么原主还是现在的主人。他想罚您,可就是找不到把柄;想放了您呢,又怕您再闯出什么祸事来。”突然,他身子往前倾,靠得很近,呼吸都扫到夙子离的额头了,“所以就派我来教您学星象——禁足的时候也能学,学不会就接着禁足,要是学死了……”他往后退了半步,又重新整理了一下衣袖,“倒也算是符合大王的心思了。”殿外的北风一下子就卷着雪粒子撞在窗纸上了,那动静就跟有人在死命敲窗户似的。
夙子离瞅着诸葛亮袖子里若有若无的青铜令牌,一下子就想起茵儿说过“庞司马最怕被人扒衣裳”,还想起冰棺里那螺旋形状的勒痕。
这时候,智脑的提示音又响起来了,这次还带着刺啦刺啦的电流声呢,只听它说:“检测到有攻击性能量在波动,建议离远点。”
“我就不学!”夙子离猛地把案几给推开了,那木椅子在青石板上蹭出特别刺耳的声音,“你这个教星象的,比周博士还招人烦。”
诸葛亮的眉毛挑了一下。
他弯下腰把被撞翻的茶盏捡起来,那青瓷的碎片在地上闪着寒光。
等他直起腰的时候,眼尾的泪痣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两团像冰过似的火星子:“殿下您知道不,我为啥老是由着您瞎折腾?”他一步一步朝着夙子离走过去,玄色的大氅都扫到冰棺的边儿上了,“因为皇上想要的是能镇住星脉的太子,可不是会骂人的小毛孩。”
夙子离一直退到冰棺旁边,后背都靠上那又冷又硬的棺木了。
他能闻到诸葛亮身上星星的那种味道,还混着淡淡的药香,就和那碗安神汤的味儿一模一样。
智脑的提示音变成了特别尖锐的蜂鸣声,他摸着腰间智脑的手都开始哆嗦了。
“学也得学,不学也得学。”诸葛亮的声音啊,就像寒潭里泡过的铁链子似的,每一个字都重重地砸在夙子离的心口上。“等你学会看星图……”诸葛亮的指尖从夙子离的喉结那儿轻轻滑过,那指尖带着一股不属于活人的冰冷劲儿,“就知道谁在犯贱喽。”
殿外打更的更夫敲完五更的梆子的时候,夙子离就像一滩泥似的瘫坐在地上,眼睛直勾勾地望着诸葛亮远去的背影。
他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喉结,那儿还残留着诸葛亮指尖的那股寒意呢,就像一块冰直接冻到骨头里去了。
冰棺上的裂痕啊,在月光下面泛着幽蓝幽蓝的光,迷迷糊糊之间,竟然和诸葛亮袖子里星图的纹路重合到一块儿了——原来不是像啊,根本就是同一张图嘛。
智脑的提示音总算是不响了,可却在他的脑袋里印下了一行血字:“诸葛亮的能量来源:星幡。”
窗外的雪啊,又下得更大了,纷纷扬扬的雪花里,演星台那个方向传来了铜钟敲响的声音。
夙子离瞅着案几上那半块“星引”令牌,突然就想起庞士元临死之前说的最后一句话:“诸葛亮的星图……藏着比寒潮还要冷的东西呢。”
到这个时候啊,他可算是明白了——那比寒潮还冷的东西,从来都不是星图,而是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