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道小写师 作品

第305章 床下女尸鬼(第2页)

“赵大夫?”林婉儿的声音发紧,桃木匕首对准赵阳的后背,“你什么时候绑的红绳?”

赵阳猛地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红绳,脸色瞬间惨白:“不是我……”他突然想起解剖侍女时,她们手腕上也有类似的红痕,“是符水里的药!能让人被操控!”

更可怕的是,他发现自己的手正不受控制地往苏晚晴背后推。林婉儿飞扑过来,用桃木匕首斩断红绳,绳断的瞬间,赵阳像脱力般摔倒在地,他看着自己的手,瞳孔骤缩:“我小时候……家里是做风水生意的,十年前被苏家灭门,因为我爹发现了河眼的秘密……”

原来他不是偶然来苏家的。他带着复仇的目的接近,却在看到苏晚晴的第一眼,想起了自己被害死的妹妹。

“所以你故意给她用了能被操控的药?”林婉儿的匕首抵在他喉咙上,“你想让她被水煞害死,报复苏家?”

“不是!”赵阳的声音发颤,“我只是想让她离开苏家……药是我配的,只会让人短暂失神,不会……”

他的话被潭里的巨响打断。青石板突然被顶开,一只巨大的黑手从裂缝里伸出来,五指像枯树枝,指甲缝里全是河泥。黑手抓住潭边的石壁,硬生生拽出个模糊的人形,浑身覆盖着湿滑的黑泥,五官的位置只有三个黑洞,正是苏老爷说的“水煞”。

“它以冤魂为食。”李承道举着青铜镜碎片,镜光在水煞身上割出一道道白烟,“苏家每献祭一个人,它就强一分!”

水煞发出刺耳的嘶鸣,黑泥般的手臂横扫过来,苏老爷躲闪不及,被扫中胸口,整个人飞出去撞在石壁上,嘴里涌出的血染红了半边脸。他看着水煞扑向苏晚晴,突然惨笑起来:“报应……都是报应……”

赵阳突然挡在苏晚晴身前,手里不知何时多了把手术刀:“我爹说过,水煞怕至亲血……”他划破自己的手掌,将血往水煞身上泼去,却只让它顿了顿,黑泥下露出的皮肤,竟和赵阳有几分相似。

“你是……风水师赵家的余孽?”水煞的声音像无数人在同时说话,“你爹当年想封印我,反被我占了他的半具身体……你身上有他的血,我当然不怕……”

赵阳的脸瞬间变得惨白。林婉儿突然想起苏明月尸身上的字条,大喊道:“是至亲血!苏家的至亲血!”

苏晚晴猛地反应过来,捡起地上的匕首划破手掌,血珠滴在水煞身上,冒出阵阵白烟。水煞发出痛苦的嘶吼,黑泥开始剥落,露出底下的真面目——那是具穿着道袍的尸体,胸口插着的匕首,正是清玄道长的法器。

“师兄……”李承道的青铜镜掉在地上,“你被它占了身体……”

水煞(清玄的尸体)转向李承道,黑洞般的眼眶里流出黑血:“小师弟……帮我……”

就在这时,赵阳突然从背后抱住林婉儿,手里的麻醉剂针管对准她的脖子:“对不起,婉儿姑娘。”他的眼睛里没有了之前的挣扎,只剩下疯狂,“我要让苏家的人,还有这水煞,一起陪葬!”

他按下了针管。林婉儿只觉得脖子一麻,桃木匕首脱手而出,视线开始模糊。她看着赵阳拖着苏晚晴往水煞走去,看着李承道被突然活过来的骷髅缠住,最后映入眼帘的,是潭水里自己的倒影——那倒影正对着她笑,嘴角咧到耳根,手里举着把沾血的匕首。

麻醉剂的效力像潮水般漫上来,林婉儿的视线里,赵阳的背影开始扭曲。他拖着苏晚晴往水煞走去,苏晚晴的手腕还在流血,血珠滴在地上,竟画出道诡异的符——和她在师父青铜镜背面见过的符号一模一样。

“你爹没告诉你,这符不止能镇水煞,还能唤醒它?”林婉儿的声音发飘,却带着刺骨的冷,“你以为复仇是把所有人拖下水?其实你在帮水煞补全封印。”

赵阳的脚步猛地顿住。他低头看着地上的血符,又看向水煞身上剥落的黑泥——那黑泥落地后,竟渗出鲜红的血,在石地上汇成细小的溪流,往血符里渗。

“不可能……”他喃喃自语,麻醉剂的针管从颤抖的手里滑落,“我爹的笔记里明明写着……”

“写着要用纯阴血激活符阵,彻底释放水煞,对吗?”李承道不知何时挣脱了骷髅的纠缠,道袍下摆被撕开个大口子,露出渗血的伤口,“你爹当年就是发现了这点,才被水煞寄生的清玄师兄灭口——你手里的笔记,是水煞故意留的诱饵。”

水煞(清玄的尸体)发出沉闷的笑,黑洞般的眼眶转向赵阳:“好孩子,再把那丫头推过来一步,你爹的仇就能报了……”它的手臂突然伸长,黑泥般的指尖擦过赵阳的脸颊,留下道灼热的痕,“你看,我替你烧了苏家,替你杀了仇人,多好……”

赵阳的眼神开始涣散,嘴角不受控制地咧开。林婉儿咬碎舌尖,剧痛让她清醒了几分,她扑过去抓住赵阳的胳膊,桃木匕首不知何时被她捡了回来,刀尖抵在他的手腕上:“看看你的手!”

赵阳低头,只见自己的皮肤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青黑,像被水泡透的腐肉——那是被水煞触碰过的地方。他猛地甩开林婉儿的手,踉跄着后退,撞在石台上:“我爹……我爹也是这样变成怪物的?”

“不止你爹。”苏晚晴突然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她走到水煞面前,任由那些黑泥般的触须缠上自己的脚踝,“十年前我躲在桥洞下,看见姐姐被推下河后,河底浮上来的就是这东西。它啃食姐姐的身体时,说过一句话——‘苏家的女儿,都得做我的容器’。”

她突然抓住水煞的手臂,手腕的鲜血顺着触须往上爬,水煞发出痛苦的嘶吼,黑泥下的道袍开始燃烧:“姐姐的血在我身体里,她没被吃掉,她一直在等我……”

石室内的水潭突然沸腾起来,潭底浮出无数白骨,在水面堆成座小小的山。最顶端的那具骨架戴着枚玉佩,正是苏明月的遗物——玉佩上的“苏”字被鲜血染红,突然迸发出刺眼的光。

“是姐姐!”苏晚晴的眼泪混着血水滚落,“她在帮我!”

光线下,水煞身上的黑泥急速剥落,露出清玄道长完整的尸体。尸体的胸口插着的匕首上,刻着“承道”二字——那是当年李承道送给师兄的出师礼。

“小师弟……”尸体的嘴唇动了动,流出的黑血里混着碎骨,“拔……拔刀……”

李承道的手抖得厉害,他一步步走近,指尖触到匕首柄时,尸体突然剧烈抽搐起来,水煞的声音从喉咙里炸开:“别拔!拔了我会被封印,你们也得陪着我困在河底!”

“那又如何?”林婉儿突然笑了,她的瞳孔里映着白骨堆上的玉佩光,“总比让你再害人性命强。”她冲过去按住李承道的手,两人合力往外拔刀——匕首离鞘的瞬间,清玄的尸体发出一声解脱般的长叹,化为无数光点,融入玉佩的光里。

水煞失去了宿主,突然崩解成无数黑色的水珠,往石缝里钻。但那些水珠刚落地,就被苏晚晴的血符拦住,血符发出金光,将水珠一点点蒸发,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腥臭味,像烧糊的河泥。

“快!”李承道拽起林婉儿,“符阵撑不了多久,石门会塌!”

赵阳还愣在原地,看着自己青黑的手腕发呆。苏晚晴走过去,将那枚玉佩塞进他手里:“我姐姐说,你爹死前把一半魂魄封在了玉佩里,他一直在护着你。”玉佩的光映在赵阳的手腕上,那些青黑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复仇不是变成怪物,是让活着的人好好活。”

赵阳攥紧玉佩,突然跪下身,对着白骨堆磕了三个响头,额头撞在石地上渗出血来。

石室开始剧烈摇晃,头顶落下簌簌的石块。李承道拽着林婉儿往暗门冲,苏晚晴和赵阳紧随其后。跑出暗门的瞬间,林婉儿回头望了一眼,只见水潭中央的血符彻底燃起来,将整个石室映得通红,那些纠缠了十年的冤魂影子在火光里渐渐消散,像被风吹散的烟。

苏老爷躺在石阶下,胸口的伤口还在渗血。他看着苏晚晴,浑浊的眼睛里突然滚下泪来:“地窖……西厢房的地窖里……有你娘的日记……”

话音未落,整个地下室轰然坍塌,扬起的尘土呛得人睁不开眼。林婉儿被李承道拽着往前跑,后颈的寒意彻底消失了——那是自她八岁被鬼缠身后,第一次觉得浑身暖和。

西厢房的地窖藏在衣柜后面,积满了厚厚的灰。苏晚晴从日记里抖落出张泛黄的纸,是张生辰八字——不是她的,是苏明月的。旁边用红笔写着行小字:“明月是假的纯阴命,晚晴才是。当年换了户籍,是怕被选中……”

“娘早就知道了。”苏晚晴的声音发颤,“她故意改了我们的八字,想护着我……可姐姐还是替我死了。”

赵阳突然想起什么,从医药箱里翻出个小瓶:“这是我从阴阳先生尸体上找到的,里面是解药,能解符水里的毒。”他递给苏晚晴时,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手,两人同时缩回,脸上都泛着红。

李承道站在窗边,看着锁龙镇的方向。天边泛起鱼肚白,镇口的锁龙桥在晨光里露出模糊的轮廓,桥洞下似乎有白色的影子一闪而过,像极了穿白衣的女子。他摸出怀里的青铜镜碎片,碎片上的裂痕不知何时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映出张模糊的笑脸——是他的师兄清玄。

“师父。”林婉儿走过来,发现师父的眼角有泪光,“我们接下来去哪?”

李承道收起碎片,笑了笑,道袍上的血迹在晨光里泛着暗褐色:“去锁龙桥看看。有些债清了,有些约,该撕了。”

他转身往外走时,林婉儿注意到他的鞋底沾着片湿漉漉的黑发,和昨夜床底的那缕一模一样。而她自己的桃木匕首上,那道被尸液腐蚀的黑斑,不知何时变成了朵小小的花——像极了锁龙镇河道边常见的、开在水里的白色水蓼。

锁龙镇的雨终于停了。

晨光透过锁龙桥的石缝照下来,在河面投下斑驳的光。李承道站在桥中央,手里捏着那半片青铜镜,镜缘的缺口刚好能和赵阳找到的另一半合上。完整的镜面里,映出河底青石板上的符文,正随着水波轻轻晃动,像活过来一般。

“这阵法维持了百年,”李承道的指尖抚过冰凉的镜面,“苏家祖辈用谎言和鲜血立下的契约,今天该了了。”

林婉儿蹲在桥边,桃木匕首在指尖转了个圈。匕首上的水蓼花纹被晨露打湿,泛着温润的光,那道被尸液腐蚀的黑斑彻底消失了,只留下浅淡的印记,像片小小的柳叶。她望着河面上漂浮的薄雾,总觉得有双眼睛在雾里看着他们——不是恶意,是释然。

“赵大夫带苏小姐去县衙了。”林婉儿抬头,看见李承道正望着桥洞,“他说要把苏家的账一笔笔算清楚,包括十年前被灭门的赵家,还有那些枉死的侍女。”

李承道没回头,只是将青铜镜举到阳光下。镜光穿透薄雾,照在河底的青石板上,符文突然亮起,像无数条金色的蛇在游动。“师兄当年就是在这里被推下河的,”他的声音很轻,“他的青铜镜碎成两半,一半沉在河底,一半被苏老爷捡走了。”

林婉儿突然觉得后颈一凉,像有人对着衣领呵气。她猛地回头,桥洞下的薄雾里,隐约站着个穿白衣的身影,长发垂到水面,正是苏明月。那身影对着她笑了笑,转身往河中央走去,裙摆漫过水面时,激起一圈圈涟漪,涟漪里浮出无数细小的光点,像散落的星星。

“她要走了。”林婉儿轻声说,握紧了手里的匕首。

李承道将青铜镜扔进河里。镜面落水的瞬间,河底的青石板突然裂开,露出底下深不见底的黑暗。那些被封印的冤魂影子从裂缝里涌出来,却没有四散作乱,反而齐齐朝着苏明月的身影鞠躬,然后化为光点,融入晨光里。

“水煞被灭,契约失效,它们终于能轮回了。”李承道望着河面,“苏家欠的债,苏老爷用命还了;我欠师兄的,今天也清了。”

林婉儿突然注意到他道袍的袖口,那里沾着片干枯的黑发,不是苏明月的——发质更粗硬,像男人的发。她想起地下室里清玄道长的尸体,想起镜中师兄的笑脸,心脏猛地一跳:“师父,清玄道长他……”

“他早就不在了。”李承道打断她,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疲惫,“被水煞寄生的那一刻就没了,剩下的只是执念。”他卷起袖子,手腕上有道新鲜的伤口,正往下滴着血,“刚才在桥洞,我用纯阳血彻底破了阵法,以后锁龙镇再没有河眼,也没有祭品。”

林婉儿看着他的伤口,突然想起十年前救她的老道士。那道士的手腕上,也有道类似的疤,是为了救她被水鬼抓伤的。她张了张嘴,想问什么,却被一阵风吹散了话音。

风里带着水汽和花香,是锁龙镇河道边水蓼花开的味道。

三日后,锁龙镇的人发现,镇口土地庙的神像换了。新的神像穿着洗得发白的道袍,手里托着半面青铜镜,眉眼间像极了十年前失踪的清玄道长。而苏家老宅在一场大火里烧成了灰烬,据说火是苏老爷自己点的,他坐在祠堂里,抱着苏家列祖列宗的牌位,任由火焰吞噬一切。

赵阳成了锁龙镇唯一的大夫,药铺就开在苏家老宅的废墟旁,招牌上写着“济世堂”。苏晚晴成了他的帮手,每日坐在柜台后抓药,手腕上的紫痕渐渐褪去,只剩下浅淡的印记,像戴过一只细巧的镯子。有时她会望着窗外发呆,看阳光穿过残垣断壁,在地上投下破碎的光斑,仿佛还能看见姐姐穿着白衣,站在光影里对她笑。

李承道带着林婉儿离开的那天,镇民们都来送。有人塞给他们刚蒸好的米糕,有人往林婉儿兜里塞了把晒干的水蓼花,说能辟邪。林婉儿摸着兜里的花,指尖触到花瓣干燥的纹路,突然想起桃木匕首上的花纹——原来那不是水蓼,是姐姐用自己的血,在匕首上留下的护符。

马车驶出锁龙镇时,林婉儿掀开帘子回头望。锁龙桥在夕阳里像道金色的虹,桥洞下的水面波光粼粼,隐约有白色的花影在晃动,像极了苏明月的白衣。她突然明白,有些离别不是消失,是换了种方式守护。

“师父,”林婉儿摸出兜里的水蓼花,花瓣已经干透,却还留着淡淡的香,“你说,二小姐真的走了吗?”

李承道正在闭目养神,闻言笑了笑,从怀里摸出个小小的布包。布包里是几片青铜镜的碎片,碎片边缘刻着细密的符文,正是林婉儿在师父镜背见过的那种。“你看这个。”他将碎片递给林婉儿,“这不是苏家的符号,是清玄师兄的。”

林婉儿捏着碎片,突然明白过来。十年前救她的老道士根本不是清玄,是李承道。他当年没能救下师兄,便带着半片铜镜四处漂泊,既在追查真相,也在完成师兄“护佑锁龙镇”的遗愿。而青铜镜背面的符号,是师兄发明的“安魂阵”,不是用来镇邪,是用来送冤魂轮回的。

马车颠簸着驶进暮色里。林婉儿将碎片放回布包,无意间碰到了桃木匕首——匕首尖端不知何时沾了一缕黑发,湿漉漉的,像刚从水里捞出来。

她抬头看向窗外,天边的晚霞红得像血,远处的河道蜿蜒曲折,在暮色里像条黑色的蛇。而那缕黑发在指尖轻轻蠕动着,顺着指缝滑下去,落在车板上,竟慢慢渗进木头里,留下道极细的水痕,像条微型的河。

林婉儿突然笑了。她知道,有些东西永远不会真正消失。就像锁龙镇的河水,会一直流下去;就像那些藏在床底、镜中、河底的秘密,会随着水波,在每个午夜梦回时,轻轻叩响某扇门。

马车渐渐驶远,锁龙镇的轮廓消失在暮色里。只有那座锁龙桥,还静静地卧在河道上,桥洞下的水面映着最后的霞光,像面破碎的镜子,照出无数个模糊的影子,在水波里,轻轻摇晃。

许多年后,锁龙镇的老人还会说起苏家老宅的故事。说有个穿白衣的姑娘,总在雨夜站在桥洞下,要是有小孩不慎掉了东西在床底,她会托梦告诉大人,东西藏在第几块砖缝里。说有个游方道士,每年梅雨季都会回来,坐在锁龙桥边,对着河水喝一下午的酒,酒壶空了,就对着水面笑,像在和谁说话。

而“济世堂”的药铺里,总会备着两副多余的碗筷。赵大夫说,是给“走夜路的客人”留的,苏晚晴听见了,只是低头笑着抓药,手腕上的浅痕在阳光下泛着暖光,像块被河水打磨过的玉。

至于那柄桃木匕首,林婉儿后来将它埋在了锁龙桥的桥墩下。埋的时候,她看见匕首上的水蓼花纹突然绽开,化作无数光点,融入桥洞下的水里。那天夜里,锁龙镇所有人家的水缸里,都浮起了一朵白色的花,天亮后就消失了,只留下满缸带着甜味的水。

有人说,那是二小姐在给镇民们送平安。也有人说,是那些被解救的冤魂,终于化作了护佑镇子的水汽。

只有林婉儿知道,那是姐姐在说:“别怕,我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