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道小写师 作品

第279章 发簪的冤魂(第2页)

苏家老宅的后院弥漫着一股腐叶的腥气。沈明哲背对着他们站在那棵老槐树下,青灰色的长衫下摆被风吹得轻轻晃动,倒像株扎在土里的枯木。

“李道长,林小姐,赵先生。”他转过身,脸上带着温和的笑,金丝眼镜后的眼睛却没什么温度,“久等了。”

林婉儿的目光落在他手里的紫檀木盒上。盒子半开着,露出里面泛黄的戏服残片,绣着凤纹,和发簪上的图案如出一辙。残片边缘发黑,像是被火烧过,又沾着些暗红的痕迹,不知是血还是锈。

“这是苏婉当年的戏服。”沈明哲轻轻抚摸着残片,语气带着点惋惜,“她在《霸王别姬》里演虞姬,这是她最喜欢的一套行头。”

赵阳突然笑了,笑声在寂静的院子里显得格外突兀:“沈先生倒是清楚。我听说沈家和苏家是世仇,您研究这些,是想替祖宗赎罪,还是想看看当年怎么害死她的?”

沈明哲脸上的笑淡了些,推了推眼镜:“赵先生说笑了。我研究民俗,自然要搜集这些旧物。倒是你们,”他的目光扫过李承道发白的脸,“李道长昨晚在老宅待了半宿,想必是见到苏婉了?”

李承道猛地攥紧了铜钱剑,指节泛白。这人怎么知道他昨晚见过苏婉?难道一直有人在盯着他们?

“她是不是告诉你,所有抛弃过别人的人都逃不掉?”沈明哲打开紫檀木盒,里面除了戏服残片,还有几张泛黄的照片。最上面那张是个穿西装的男人,眉眼和沈明哲有七分像,正搂着个戏服打扮的女人,女人眼角的泪痣红得醒目——是苏婉。

“这是我祖父沈万山。”沈明哲的声音沉了下去,“他当年确实对不起苏婉,但他也后悔了。晚年散尽家财,想化解她的怨念,可惜……”

“可惜她不稀罕。”林婉儿突然开口,声音冷得像冰。她能感觉到,戏服残片里透出的怨念越来越浓,像有无数只冰冷的手在往她骨头缝里钻,“被活祭的怨气,不是散财就能化解的。”

沈明哲的脸色变了变,像是没想到她会知道“活祭”的事。他合上木盒,语气转冷:“看来李道长什么都告诉你们了。既然如此,我也不瞒了——苏婉的怨念已经失控,她不仅要杀抛弃过别人的人,还要让所有姓沈的陪葬。”

他指向院子角落的石井:“这里是老宅的地基中心,当年苏婉的尸骨就埋在这看到的镜子,都是阵眼。”

赵阳突然插话:“阵眼是能被人为控制的吧?比如……用特定的草药引动怨念,让它只攻击指定的人。”他想起白玲房间里的“牵机引”,想起周彤照片上的陌生指纹。

沈明哲的眼神闪烁了一下:“理论上是可以,但我没这么做。我找你们来,是想合作——我知道怎么破阵,需要你们帮忙。”

“破阵?”李承道终于开口,声音沙哑,“你想怎么破?”

“需要三个‘纯阴命’的人,在子时同时刺破指尖,将血滴在三个阵眼上。”沈明哲的目光落在林婉儿身上,“林小姐是阴年阴月生,正好合适。剩下两个,我已经找到了,今晚子时,我们在老宅正屋汇合。”

林婉儿突然觉得后背发凉。纯阴命破阵?她在师父的古籍里见过,这根本不是破阵,是献祭!用三个纯阴命的血,将怨魂彻底封在阵里,供阵的主人驱使!

“我不去。”她后退一步,撞到了赵阳的胳膊,“这不是破阵,是害人。”

沈明哲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嘴角却还挂着笑,显得格外诡异:“林小姐是怕了?还是舍不得你的好师兄?”他突然提高了声音,“赵阳,你难道不想知道,你父亲当年为什么抛弃你吗?我这里有他的日记,说你出生那天,算命的说你是‘讨债鬼’,他才……”

“闭嘴!”赵阳猛地扑过去,想抢他手里的紫檀木盒,却被沈明哲侧身躲开。两人扭打在一起,赵阳的工具箱摔在地上,里面的紫外线灯滚出来,亮了,照在墙角的石井上。

石井壁上刻着密密麻麻的符号,和赵阳昨晚拍到的“困怨阵”标记一模一样。但在符号中间,还刻着个更小的符号——是个“镇”字,周围画着圈,像是用鲜血画的,暗红色的,在紫外线灯下泛着荧光。

“这是……”赵阳愣住了。这个符号他在研究厌生术的古籍里见过,叫“镇魂符”,是用来镇压怨魂,让它成为自己的傀儡的!

沈明哲突然笑了,笑声尖锐得像指甲划过玻璃:“看来你认错了。没错,我不是要破阵,是要收了她的怨念!”

他猛地从怀里掏出个黑布包,打开,里面是个巴掌大的青铜小鼎,鼎身上刻满了诡异的花纹,正冒着丝丝寒气。“这是‘聚怨鼎’,只要用三个纯阴命的血催动阵眼,就能把苏婉的怨念吸进来,从此为我所用!”

“你疯了!”李承道举起铜钱剑,剑身上的铜钱突然发出“嗡”的轻响,“怨念岂是能随便收的?一旦失控,整个镇子的人都要遭殃!”

“遭殃的只有被抛弃过的人和姓沈的!”沈明哲的眼睛红了,像被逼到绝境的野兽,“我弟弟当年就是被这怨念害死的!他只是说了句‘不想再照顾疯疯癫癫的母亲’,就被发簪刺穿了喉咙!凭什么?凭什么被抛弃的人就能复仇,抛弃别人的人就该死?”

林婉儿的心猛地一跳。他弟弟的死状,和白玲、周彤一模一样!难道他弟弟也是被发簪害死的?那他收集怨念,到底是为了复仇,还是为了……

“小心!”赵阳突然大喊一声,猛地推开林婉儿。一支发簪从斜刺里飞过来,擦着林婉儿的脸颊钉在老槐树上,簪头的红宝石亮得刺眼——正是那支点翠凤纹发簪!

发簪周围的空气开始扭曲,苏婉的身影缓缓浮现,穿着那套残破的戏服,脸上的妆容花了,血泪顺着脸颊往下流,滴在地上,冒起白烟。

“两个都想利用我……”她的声音又尖又哑,像是无数人在同时说话,“一个想封我,一个想收我……你们都忘了,是你们先抛弃我的!”

她猛地抬手,指向沈明哲:“你弟弟不是我杀的!是你!是你把发簪放在他床头,在他的茶里下了‘牵机引’,让他产生幻觉,自己把发簪刺进喉咙的!你只是想嫁祸给我,好让你名正言顺地研究邪术!”

沈明哲脸色惨白,连连后退:“你胡说!我没有!”

“我没有胡说……”苏婉的身影飘到他面前,指尖划过他的脸颊,留下一道血痕,“就像你祖父,明明是他自己贪财想活祭我,却对外说是我疯了……你们沈家人,最擅长的就是骗人!”

她突然转向李承道,眼神里充满了怨毒:“还有你!当年你收了钱,看着我被绑起来,连句实话都不肯说……你以为画张符就能赎罪?太晚了!”

铜钱剑突然发出剧烈的震动,李承道握不住,掉在了地上。他看着苏婉的脸,突然跪了下去:“是我错了……当年是我贪财,是我懦弱……你要报仇,冲我来,别害其他人。”

“晚了……”苏婉的笑声响彻整个院子,带着说不出的凄厉,“所有和沈家有关的人,所有见死不救的人,都得死!”

她猛地抬手,院子里的石井突然“轰隆”一声炸开,黑色的怨气像潮水一样涌出来,瞬间淹没了半个院子。赵阳拉着林婉儿往后退,却发现双脚像被钉住了一样,低头一看,地面上不知何时长出了无数根黑色的头发,缠住了他们的脚踝,正往肉里钻!

沈明哲趁机抓起地上的青铜鼎,往正屋跑去:“子时快到了!林婉儿,你不想死就跟我来!只有我能救你!”

林婉儿看着他的背影,又看了看被怨气包围的李承道,突然明白了。沈明哲根本不是要收怨念,他是想用她的血,彻底激活“困怨阵”,让苏婉的怨念失控,毁掉所有他认为“该杀”的人!

“赵阳,救师父!”她突然大喊一声,抓起地上的铜钱剑,转身朝沈明哲追去。剑身上的铜钱在接触到怨气时发出金光,逼退了缠上来的黑发。

赵阳反应过来,掏出工具箱里的打火机,点燃了随身携带的艾草——艾草能驱邪,这是林婉儿教他的。他扔出一把艾草,浓烟升起,缠住李承道的怨气暂时退了退:“师父,快走!”

李承道却没动,他看着苏婉的身影在怨气中痛苦地挣扎,突然叹了口气:“二十年前我欠你的,今天该还了。”他从道袍口袋里掏出张符纸,上面用朱砂画着个“解”字,正是林婉儿之前用过的那种。

“苏婉,你看清楚!”他举起符纸,用铜钱剑划破指尖,将血滴在符上,“沈万山已经死了,沈明哲也疯了,当年害你的人,都得到报应了。你该走了。”

苏婉的目光落在符纸上,动作突然顿住了。怨气像潮水一样退去,露出她原本的样子——一个穿着戏服的年轻女子,眉眼间带着点倔强,也带着点脆弱,像个迷路的孩子。

“真的……结束了吗?”她喃喃自语,眼角的泪痣渐渐褪去了血色。

就在这时,正屋里突然传来沈明哲的喊声:“林婉儿,你再不进来,你师父就没命了!”

林婉儿冲到正屋门口,看到沈明哲正用匕首抵着李承道的脖子,而李承道的脚下,正是那面亮着的镜子!镜子里,无数双眼睛正死死地盯着他们,像是有无数个苏婉被困在里面。

“把你的血滴在镜子上!”沈明哲的声音发颤,匕首又往前送了送,“快!子时快到了!”

林婉儿看着师父苍白的脸,又看了看镜子里那些绝望的眼睛,突然想起了七岁那年被母亲抛弃的场景。也是这样的夜晚,也是这样的绝望,她以为自己会恨一辈子,可后来才明白,恨到最后,只剩下泪。

她举起铜钱剑,没有刺向沈明哲,而是猛地转身,刺向了那面镜子!

“哐当”一声,镜子碎了。无数碎片飞溅,每片碎片里都映出个苏婉的影子,她们对着林婉儿露出释然的笑,然后渐渐消失了。

沈明哲愣住了,匕首“当啷”一声掉在地上。苏婉的怨气彻底散了,院子里的黑气消失了,阳光透过树枝洒下来,照在石井上,那里只剩下一堆白骨,安静地躺在土里,像是终于得到了安息。

李承道挣脱开来,走到林婉儿身边,看着她手里的铜钱剑——剑身上的铜钱已经失去了光泽,变得和普通铜钱没两样。

“结束了。”他轻声说,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疲惫。

林婉儿却摇了摇头,她的目光落在地上的镜子碎片上。其中一片碎片里,映出的不是她的脸,而是沈明哲的。碎片里的沈明哲正对着她笑,嘴角咧到耳根,像极了苏婉的样子。

而在碎片的边缘,刻着个模糊的字,不是“婉”,也不是“山”,而是“晚”。

子时的梆子声,终于敲响了。

子时的梆子声余音未落,苏家老宅正屋的镜子碎片突然“咔嗒”一声轻响,像是有什么东西从里面爬了出来。

林婉儿盯着那片映出沈明哲笑脸的碎片,心脏狂跳。碎片里的笑脸越来越清晰,沈明哲的嘴角咧到耳根,露出两排尖利的牙齿,眼角渗出暗红的血,顺着碎片边缘往下滴,在青砖地上汇成小小的血珠。

“晚了……”碎片里的声音不是沈明哲的,也不是苏婉的,而是个苍老的男声,带着浓浓的痰音,“谁也跑不掉……”

“小心!”赵阳猛地拽了林婉儿一把,碎片突然炸开,细小的玻璃碴像暗器一样飞射开来,其中一块擦过林婉儿的脸颊,留下道血痕。

沈明哲趁着这混乱,突然从怀里掏出个黑布包,扔向石井的方向。黑布散开,露出里面的东西——竟是那支本该随着镜子碎裂而消失的点翠凤纹发簪!发簪在空中划过道红光,“噗”地一声扎进石井旁的泥土里,簪尾的“婉”字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红。

“阵法没破!”李承道突然大喊,他指着地面——那些被艾草逼退的黑色发丝又冒了出来,顺着发簪扎入的地方,重新织成一张网,将整个院子围了起来。网眼处闪烁着红光,和发簪的颜色如出一辙。

沈明哲退到网边,脸上带着癫狂的笑:“你们以为碎了镜子就有用?太天真了!‘困怨阵’的阵眼根本不是镜子,是这支发簪!是苏婉的血和骨头养出来的发簪!”

他弯腰抓起一把泥土,里面混着些灰白的骨渣,正是刚才石井炸开时露出来的:“我挖了三年才找到她的尸骨!用她的指骨磨成粉,混着朱砂喂给发簪,这才让它认主!现在它听我的,你们都得死!”

话音刚落,发簪突然剧烈震动起来,簪头的红宝石射出道红光,照在李承道身上。李承道像是被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猛地跪倒在地,脸色涨得发紫,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

“师父!”林婉儿冲过去想扶他,却被红光弹开,撞在墙上,喉头一甜,吐出一口血。血滴在地上,竟被那些黑色发丝迅速吸了进去,发丝瞬间变得更黑更粗,像毒蛇一样扭动着。

“纯阴命的血……”沈明哲的眼睛亮得吓人,“林婉儿,你和苏婉一样,都是绝佳的祭品!有了你的血,这阵法能再撑百年,让所有抛弃过别人的人,世世代代都活在恐惧里!”

赵阳突然想起什么,翻出工具箱里的紫外线灯,对准那些黑色发丝。灯光下,发丝里隐约能看见无数张人脸,都是之前死于发簪下的人——白玲、周彤、退休教师,还有个陌生的年轻男人,眉眼和沈明哲很像,想必就是他弟弟。

“这些不是发丝,是怨念凝结的实体!”赵阳的声音发颤,他终于相信林婉儿说的“怨气能杀人”,“沈明哲在用他们的怨念养阵!”

沈明哲没理会他,只是死死盯着发簪:“苏婉,你看清楚!这就是抛弃你的下场!我会让你的名字,刻在所有人的骨头里!”

发簪的红宝石突然暗了下去,簪尾的“婉”字却开始渗血,顺着泥土往石井里流。石井深处传来“咕嘟咕嘟”的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沸腾。

李承道突然抬起头,脸色惨白如纸,却用尽全身力气喊道:“发簪里……有血书……”

林婉儿猛地想起师父之前说的话——苏婉的血书藏在红宝石里。她忍着剧痛,看向发簪的红宝石,果然在宝石深处,看到些模糊的字迹,像是用鲜血写的。

“是沈万山的笔迹!”她突然喊道,父亲是古董修复师,她从小跟着学过书法鉴定,“这不是苏婉的血书,是沈万山写的!”

沈明哲的动作顿住了,脸上的癫狂僵住了:“不可能……这发簪是苏婉的……”

“是沈万山逼她写的!”李承道咳出一口血,声音断断续续,“当年他怕苏婉的家人报复,逼她写‘自愿入沈府为妾,生死与沈家无关’,她不肯,他就……”

他没说完,但所有人都明白了。沈万山不仅要活祭苏婉,还要让她背负“自冤”的名声,连死后都不能清白。

“骗子……都是骗子……”石井深处传来苏婉的声音,带着哭腔,又带着滔天的恨意。黑色发丝突然剧烈扭动起来,不再攻击李承道他们,反而调转方向,朝沈明哲缠去!

沈明哲吓得连连后退,却被发丝缠住了脚踝,摔倒在地。他拼命挣扎,发丝却越缠越紧,勒进皮肉里,渗出血珠:“苏婉!你疯了?我是在帮你!”

“帮我?”苏婉的身影在发簪上方浮现,脸上的血泪混在一起,“你用我的骨头养阵,用被抛弃者的怨念害人,你和沈万山有什么两样?!”

她猛地抬手,发簪从泥土里飞出,尖端正对着沈明哲的咽喉。沈明哲吓得魂飞魄散,突然从怀里掏出张照片,扔到地上:“你看!这是你妹妹!她还活着!我知道她在哪!你放了我,我带你去找她!”

照片上是个穿旗袍的年轻女子,眉眼和苏婉有七分像,只是眼角没有泪痣。林婉儿认出她——是镇上茶馆的老板娘,姓苏,大家都叫她苏二娘,说她是十年前搬来的,孤身一人。

苏婉的动作突然停住了,身影剧烈地晃动起来,像是在挣扎:“我妹妹……还活着?”

“活着!活得好好的!”沈明哲喘着粗气,脸上露出讨好的笑,“她在镇东头的茶馆,你现在去,还能见到她……”

就在苏婉的注意力被照片吸引的瞬间,沈明哲突然从靴子里抽出把短刀,猛地刺向发簪!他想毁掉发簪,让苏婉的怨念彻底失控!

“不要!”林婉儿和李承道同时大喊,却来不及阻止。

短刀刺中红宝石的瞬间,“啪”的一声脆响,宝石碎了。里面的血书飘了出来,不是纸,是用血写在丝绸上的,在月光下泛着红光。

上面写的不是沈万山逼苏婉的话,而是苏婉自己的字迹,娟秀却有力:

“吾妹苏晚,见字如面。兄嫂已亡,勿念。沈万山欲活祭吾,换沈家富贵。吾死不足惜,唯恨未能护你周全。发簪为记,见簪如见吾。若你有幸得见,勿寻仇,勿念怨,好好活着。姐,婉字。”

最后那个“婉”字,笔画颤抖,像是写的时候用尽了最后的力气。

苏婉的身影僵住了,黑色发丝瞬间失去了力气,软软地瘫在地上。她看着血书,眼泪无声地滑落,滴在血书上,晕开了墨迹。

“晚晚……”她喃喃地说,声音温柔得像春风,“姐姐没骗你……”

发簪突然开始碎裂,从红宝石到簪尾,一点点化为粉末,被风吹散。沈明哲看着碎成粉末的发簪,突然尖叫起来,像是失去了主心骨,瘫在地上,抓着泥土里的骨渣,语无伦次地喊:“不可能……她该恨的……她怎么能不恨……”

黑色发丝彻底消失了,院子里的怨气也散了。阳光不知何时穿透了云层,照在石井上,里面的骨渣在阳光下泛着洁白的光,像是终于得到了解脱。

李承道捂着胸口站起来,看着苏婉的身影渐渐变淡,像晨雾一样消散在阳光里。她最后看了一眼血书,嘴角带着释然的笑,眼角的泪痣彻底消失了。

“结束了。”他轻声说,声音里带着疲惫,也带着解脱。

林婉儿捡起地上的血书,丝绸已经变得像枯叶一样脆弱。她看着上面的“苏晚”二字,突然想起镇东头茶馆的苏二娘,她总说自己的名字是“夜晚”的“晚”,还说姐姐留给她一支发簪,可惜弄丢了。

原来簪尾的“婉”,从来都不是指苏婉,而是她想告诉妹妹“我是婉”。而赵阳最后看到的“晚”字,是苏婉对妹妹最深的牵挂。

赵阳走到沈明哲身边,看着他疯疯癫癫的样子,突然觉得有点可悲。这个人费尽心机想利用怨念复仇,却不知道,怨念的主人,早就放下了仇恨。

“把他带走吧。”李承道拍了拍赵阳的肩膀,“交给警方,他该为那些死者负责。”

林婉儿最后看了一眼苏家老宅,阳光洒满了整个院子,杂草在阳光下泛着绿意,像是有新的生命在萌芽。她想起苏婉最后的笑容,突然明白,真正能化解怨念的,从来不是复仇,是原谅——原谅别人,也原谅自己。

离开老宅时,林婉儿把血书小心翼翼地收进怀里。她要去见苏二娘,告诉她,她的姐姐,到死都在想着她。

走到门口,她回头看了一眼,正屋的门槛上,不知何时多了朵白色的小花,在阳光下轻轻摇曳,像极了苏婉戏服上绣的那朵。

镇东头的茶馆里,苏二娘正在擦拭柜台,阳光透过窗棂照在她身上,暖洋洋的。看到林婉儿进来,她笑着打招呼:“林小姐,今天要不要尝尝新沏的碧螺春?”

林婉儿走到她面前,掏出那封血书,轻轻放在柜台上:“苏二娘,这是你姐姐苏婉留给你的。”

苏二娘的动作突然顿住了,她看着血书上的字迹,手指颤抖地抚过那个“晚”字,眼泪无声地落了下来,滴在血书上,和百年前的泪混在一起。

“姐姐……”她哽咽着说,“我就知道,你不会骗我……”

窗外的阳光正好,照在血书上,也照在苏二娘的脸上。她的眼角,没有泪痣,只有一道浅浅的疤痕,像是小时候不小心被树枝划的。

三个月后,镇上的茶馆重新开张了,老板娘换了个年轻姑娘,说是苏二娘的远房侄女。她不知道苏婉的故事,也不知道发簪的存在,只是每天煮着热茶,对着阳光微笑。

道观里,林婉儿正在教赵阳画“解”字符。赵阳的字还是歪歪扭扭的,却比以前认真了许多。

“师父呢?”林婉儿抬头,没看到李承道的身影。

“在后院呢。”赵阳指了指窗外,“说是要种点东西。”

林婉儿走到后院,看到李承道正在挖坑,手里捧着包种子,是从苏家老宅那株植物上采的。阳光洒在他身上,暖洋洋的,像很多年前那个教她辨认草药的午后。

“这是什么?”林婉儿蹲在他身边,好奇地问。

“不知道。”李承道笑着说,把种子撒进坑里,“但我知道,它会好好长大的。”

种子落入泥土的瞬间,林婉儿仿佛听到声轻轻的叹息,像是解脱,又像是祝福。她想起苏婉血书上最后那个模糊的字,或许真的是“晚”——太晚了,别再等了,好好活着吧。

风拂过院子,带来淡淡的草木清香,像极了那年苏婉戏服上的味道,却不再带着怨,只有温暖和希望,在晨光里,慢慢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