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9章 何涛的交代(第2页)

他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压制住喉咙里的哽咽,声音带着浓浓的感激和一丝哭腔:“我……我明白了,江局长……谢谢您……真的非常感谢您……谢谢您愿意……为何家……留一条活路……谢谢……”

说完,他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颤抖着手,将手机递还给了江祖平。

江祖平接过手机,放到耳边:“江局长。”

“情况我都知道了。” 江正明的声音传来,“你那边抓紧时间,趁热打铁,尽快把何涛知道的东西都挖出来,尤其是关于金蛇帮高层和那个蛊师的情报,越多越详细越好!”

“是,明白!” 江祖平应道,但他马上想起另一件事,语气变得有些凝重:“哦对了,江局长,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需要向您汇报一下,请您务必做好预案。根据我现在掌握的线索和何家父子的情况来推断,卫良副局长和周局长他们这次能如此精准、迅速地介入,背后恐怕没那么简单……我高度怀疑,他们二位,极有可能也遭到了和金蛇帮类似的暗算,要么是被下了某种控制性的蛊虫,要么就是有什么致命的把柄被对方牢牢攥在了手里,才不得不听命行事。”

电话那头的江正明闻言,眉头瞬间紧紧皱了起来,声音也沉了下去:“祖平,你的意思是……我们公安系统内部的这两位领导,很可能也是被金蛇帮背后势力操控的傀儡?”

“不排除这种可能性,而且可能性不小!” 江祖平叹了口气,语气无比凝重,“老爹,我这不是危言耸听,只是根据现有情报做出的合理推测。我必须提醒您,万一……我是说万一,在接下来的审讯过程中,他们体内潜伏的蛊虫突然被远程激活发作,或者对方通过别的什么我们不知道的方式灭口……伤了咱们参与审讯的领导或者其他同事,那这个责任和后果,咱们可都承担不起啊!必须提前做好最坏的打算和最充分的防护!”

江正明的脸色变得无比严肃,他立刻追问:“祖平,如果……如果真的出现你假设的那种最坏情况,在他们审讯过程中突然蛊虫发作,你有没有把握能像救何家父子一样,及时控制住场面,为他们清除蛊虫?”

江祖平深吸一口气,肯定地回答道:“这个您放心!只要现场防护到位,给我足够的反应时间和空间,这种清除蛊虫的操作,既然我能成功第一次,就肯定能成功第二次、第三次!技术层面我有信心。我现在最担心的是,对方除了蛊虫,可能还有其他更诡异、更防不胜防的暗算手段,所以我们内部的安保和应急措施,必须提升到最高等级!绝不能有丝毫大意!”

江正明在电话那头点了点头,语气稍微轻松了一点,但依旧带着十足的谨慎:“好!我知道了。你有这个信心就好。放心吧,老子办案这么多年,什么时候大意过?谨慎着呢!你先把何涛那边的情报挖透,问询一结束,立刻用最快速度赶回局里来!这边审讯正好需要你的专业支持。”

他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补充了一句:“被你小子这么一说,我这后背还真有点凉飕飕的,感觉这案子比预想的还要邪乎不少。”

“好嘞!老爹您就瞧好吧!我这边尽快搞定!” 江祖平笑着应承下来,随后结束了通话。

他将手机收好,转过身,重新看向病床上正紧张地望着自己的何涛,语气平和却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何先生,江局长的话,您刚才也亲耳听到了。他的为人和平时的作风,想必您也有所耳闻,他向来说话算话,一口唾沫一个钉。现在,您总该可以彻底放心,毫无保留地交代了吧?”

他看着何涛眼神深处那一丝依旧残留的犹豫,决定再最后推他一把,语气也变得稍微严厉了一些:“我知道,您可能觉得有些事年代久远,或者觉得自己做得足够隐蔽,还想再保留一点。但我必须再次提醒您,金蛇帮这次的行为,已经严重触碰了国家安全的多条红线!他们不仅大规模使用禁忌蛊术害人,造成重大伤亡,还涉及黑社会性质组织犯罪、巨额经济犯罪等等,性质极其恶劣!政府和国家这次是下定决心,要彻底铲除这个毒瘤,绝不会再容忍他们继续逍遥法外!”

他顿了顿,声音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警告:“一旦我们的行动开始,彻底捣毁金蛇帮的老巢,在他们的据点里搜出关于您、关于何家的那些您不愿意提及的关键证据……到时候,您再想回头,再想争取‘主动坦白’这个情节,可就再也没有现在这么好的条件和待遇了。到时候,场面会非常难看。其中的利害关系,我相信您比我更清楚。该怎么做,何去何从,您自己掂量着办。”

何涛闻言,再次陷入了沉默,他眼神复杂地扫视了一圈急救室内还站着的几位医生和护士,嘴唇蠕动了几下,最终还是没能张开嘴——显然,他仍然心存极大的顾虑,不想让这些“外人”听到何家最深最脏的那些秘密。

江祖平立刻明白了他的心思,这是担心隔墙有耳,或者消息泄露。他马上转头,对一直守在旁边、同样神情严肃的李忠院长说道:“李叔,不好意思,打扰一下。您看,现在我需要和何先生深入交流一些与案件高度相关的敏感信息,可能涉及国家机密和何家的隐私。为了保密起见,您看能不能麻烦您和各位医护人员先暂时出去一下,给我们留一个绝对私密的空间?等我们这边谈完了,再立刻麻烦你们进来为何先生做后续的身体检查和治疗。您看可以吗?”

李忠院长那也是个人精,一听就明白怎么回事了,立刻非常配合地点了点头,对着身边的几位主治医生和护士长说道:“好了好了,这里暂时没什么需要紧急处理的了,咱们先都出去吧,让何先生好好休息一下,缓一缓精神。等会儿需要换药或者检查的时候我们再进来。” 说完,他便率先带着所有医护人员,有序地、安静地退出了急救室,并且从外面轻轻地带上了门,确保了房间的私密性。

就在急救室的门轻轻合上的同时,“咔哒”一声,门又被从外面推开了。

只见沈清婉和安川重樱一前一后走了进来。沈清婉的手里拿着一个专业的便携式录音笔和一本厚厚的笔录本。她径直走到病床边的桌子旁坐下,将录音笔放在桌面上,熟练地按下录音键,红色的指示灯亮起。然后她翻开笔录本,拿起笔,抬头看向病床上的何涛,语气专业而严肃,自报家门:

“何涛先生,我是徽京市国家安全局的侦查员,沈清婉。从现在开始,由我负责为您做询问笔录。您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将被录音,并作为未来的证据使用。请您务必如实陈述,不要有任何隐瞒或虚假成分。”

她目光平静却带着压力,直接切入核心问题:“现在,请您首先如实交代,您,以及何家,最初是如何与金蛇帮这个组织产生接触和联系的?他们又是通过何种具体方式,对您以及何家实施胁迫和控制的?请按时间顺序,尽可能详细地说明。”

何涛看着沈清婉那专业冷静的神情,又看了看旁边江祖平那鼓励中带着审视的眼神,知道最后的时刻已经到了,再没有任何退路。他仿佛被抽走了所有支撑的力气,又像是终于卸下了背负多年的千斤重担,长长地、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那叹息声中充满了无尽的悔恨和疲惫。

“唉……罢了罢了……说就说吧……真是一步错,步步错,一失足成千古恨啊!现在想想,真是悔不当初……” 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仿佛又回到了那个他人生中最意气风发,却也最荒唐堕落的年代,声音沙哑地开始了讲述:

“这件事……如果真要追根溯源……那还得从……整整十二年前……说起……”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陷入遥远回忆的恍惚:“十二年前……那会儿我才四十出头,正是年富力强、志得意满的时候。何家的生意在那几年做得顺风顺水,如日中天,集团的资产规模突破了五百亿大关,在徽京乃至整个江南省,都算得上是排得上号、有头有脸的人物了。手里有了花不完的钱,这心……就开始慢慢地野了,痒了……唉……”

他痛苦地皱紧了眉头,仿佛极不愿意回忆那段往事:“也不知道是怎么开始的,我就慢慢沉迷上了赌博……最开始可能只是为了应酬,或者寻求点刺激……但后来,就彻底沉溺进去了,疯狂地迷恋上了那种一掷千金、输赢只在瞬间的巨大快感,那种掌控巨额资金流向的虚幻权力感……”

何涛继续说着,语气麻木,如同在诉说别人的故事:“我去过香港最豪华的私人赌场,去过澳门葡京那金光灿灿的大厅,也去过台湾和东南亚的那些知名赌场……后来觉得不过瘾,甚至专门坐飞机去樱花国、去星耀国拉斯维加斯赌过……那几年,也不知道是走了什么狗屎运,手气好得离谱,几乎是逢赌必赢,无往不利,每次出入赌场,少则能赢个几百万,多的时候甚至能赢几千万回来……当时圈子里的人,甚至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送了我一个外号,叫‘何赌王’……我当时整个人都飘了,膨胀得厉害,真以为自己天赋异禀,赌术天下无敌,觉得自己无所不能……直到……直到我去了泰国曼谷……”

说到这里,何涛的声音开始明显地颤抖起来,眼神中充满了无法磨灭的恐惧,甚至连身体都开始微微发抖,仿佛那个地方的回忆至今仍能让他不寒而栗:

“在曼谷……一家极其隐秘、据说只对超级富豪开放的地下赌场里……我遇到了一个……自称叫‘虾哥’的男人……他看起来其貌不扬,但眼神很毒,说话带着一种让人不舒服的阴冷劲儿。他说……他手里有一场‘真正的大赌局’,赌注最低一千万美金起……问我有没有兴趣玩一把……”

何涛的声音带着哭腔和悔恨:“我当时……我当时真是被之前一连串的胜利冲昏了头脑,自信爆棚,觉得自己就是赌神附体,想都没想,几乎没有任何戒备,就一口答应了下来……可……可那天晚上,我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了,手气背到了极点!邪门得很!就像是所有的好运都在那一刻彻底离我而去了……短短三个小时!就短短三个小时啊!我就像中了邪一样,稀里糊涂地、眼睁睁地看着筹码飞速流失……最后……最后竟然输掉了整整……整整一百亿!”

“一百亿?!” 正在做记录的沈清婉听到这个天文数字,忍不住停下了笔,皱紧了眉头,语气严肃地追问确认:“何涛先生,请您确认一下金额。一百亿?根据我们之前掌握的情况,十二年前的何氏集团,虽然资产雄厚,但流动资金绝对不可能如此充裕!这一百亿的资金来源到底是什么?”

何涛脸上露出了比哭还难看的苦涩笑容,无力地摇了摇头:“哪有什么……充足的流动资金啊……沈警官……那一百亿里面……有将近五十亿……是我临时抽调挪用的公司好几个重大项目的专项工程款和货款……是绝对不能动的救命钱……另外的五十亿……是我……是我被逼急了,昏了头,通过地下钱庄和好几家境外金融机构,借来的……利息高得吓死人的短期高利贷……”

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我本来还天真地以为……就算……就算暂时输了这么多,以何家当时的实力和根基,只要给我时间,慢慢周转,拆东墙补西墙,总能……总能把这个窟窿填上,把债还清……可我万万没想到……我彻底错了!那帮人……那个虾哥和他背后的人……根本就不是什么普通的赌场老板或者放高利贷的!他们是一群真正的恶魔!”

他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声音里充满了绝望和后怕:“他们……他们根本没给我任何周转的时间!当场就逼着我……签下了一份条件极其苛刻、简直就是卖身契的‘债务协议’……这还不算完……他们……他们竟然还……还强行逼着我……吞下了一只……黑色的、还在动的……虫子!”

这句话仿佛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说完之后,何涛整个人都瘫软在了病床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额头上全是冷汗。

“从那一天起……我就……我就彻底完了……彻底沦为了他们的傀儡……一个只能听命行事的提线木偶……” 他的声音变得哽咽而模糊,“他们让我做什么,我就得做什么……毫无反抗的余地……挪用项目的后续资金给他们……在更大的工程预算里疯狂注水,虚报天文数字,然后把多出来的钱源源不断地输送给他们……甚至……甚至在后来一些政府牵头、何家中标的重点基建项目里……按照他们的指示,故意在核心环节留下难以察觉的技术漏洞和安全后门……”

泪水从他紧闭的眼角不断滑落,打湿了枕套:“只要我敢表现出一点点犹豫……或者反抗的迹象……他们根本不需要见面……只需要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动动手指……我体内的虫子就会立刻发作……那种痛苦……根本不是人能承受的!就像是……有无数根烧红的针在脑子里、在骨髓里同时搅动!疼得你恨不得立刻去死!我……我也是被逼得没有办法了啊……我真的没办法了啊……”

说到最后,何涛已经泣不成声,只剩下压抑到了极点的、绝望的呜咽在急救室里回荡。

一场隐藏了长达十二年之久、牵扯着巨额资金、诡异蛊术和庞大黑恶势力的沉重阴谋,终于随着他的崩溃和泪水,被艰难地撕开了沉重帷幕的一角,露出了里面狰狞而黑暗的冰山一角。

录音笔的红色指示灯依旧在安静地闪烁着,忠实记录下这忏悔的一切。沈清婉的笔尖在纸上快速移动着,发出沙沙的声响。江祖平和其他人则沉默地站在一旁,面色凝重。真相,正在被一层层地剥开,而前方,似乎还有更深的黑暗在等待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