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8章 厨神（6）
方华清被他死死抱住，挣扎了几下。
听着杜仲提到妻子和孩子，那股拼命的蛮劲如同被戳破的气球，瞬间泄去，只剩下无尽的恐惧和冰冷刺骨的绝望。
他颓然跪倒在地，双手死死揪着自己的头发，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呜咽。
父亲惨死，家业凋零，现在连最珍视的妻儿都落入了恶魔之手…
巨大的痛苦和无助几乎将他撕裂。
杜仲蹲下身，用力扳着他的肩膀，声音低沉而急促：
“听我说，现在最重要的是保住小玉母子的命。”
“‘三绝’秘方…给他们吧。”
他看着方华清猛地抬头、充满抗拒和痛苦的眼睛，语气斩钉截铁：
“秘方是死的，人是活的。”
“师父在天之灵，也绝不会让你为了几张纸，置妻儿性命于不顾。”
“先把人救回来，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方华清死死咬着下唇，直到尝到血腥味。
杜仲的话像冰冷的锥子，扎破了他最后一丝幻想。
是啊，秘方…父亲临终前，将三道绝技“金齑玉鲙”、“雪霞羹”、“玲珑牡丹鲊”的秘方和诀窍，只传给了他一人，连杜仲都未曾得授。
这是香满楼最后的依仗，是父亲一生的心血结晶。
可现在…他痛苦地闭上眼睛，父亲临终前不甘的眼神和妻子温柔的笑靥在脑海中交替闪现。
许久，他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颓然地点了点头，声音干涩嘶哑：
“…好。我听你的，大师兄。”
他站起身，踉跄着走向父亲生前的书房。
那里有一个极其隐秘的暗格，藏着那三道足以震动御膳房的秘方。
夜，深得如同化不开的墨。
城西的废弃河神庙，断壁残垣在惨淡的月光下投下幢幢鬼影，夜枭的啼叫更添几分阴森。
空气中弥漫着河水淤泥的腥气和腐朽木头的霉味。
方华清孤身一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踏入这片死寂的废墟。
他怀中紧紧揣着用油布包裹、贴身藏好的三张薄薄的、却重逾千斤的秘方。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我来了，东西带来了，人呢？！”他对着黑暗的庙堂深处嘶声喊道，声音在空旷的废墟里回荡，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
“嘿嘿嘿…”一阵阴冷的笑声从神像后的阴影里传来。
三个蒙面黑衣人如同鬼魅般现身。
为首一人身形魁梧，手中赫然握着一把寒光闪闪的短刀。
另外两人则挟持着一个被麻袋套住头、双手反绑、挺着大肚子的女子。
正是叶小玉！
她似乎被堵住了嘴，只能发出惊恐的“呜呜”声。
“小玉！”方华清目眦欲裂，就要冲上前。
“站住！”为首蒙面人厉喝一声，刀尖抵在了麻袋上：“把东西扔过来。”
“别耍花样！”
“否则，老子先在你婆娘肚子上开个窟窿！”
方华清死死攥着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鲜血直流。
他看着那抵在妻子腹部的刀尖，巨大的恐惧和愤怒几乎将他吞噬。
他颤抖着手，从怀里掏出那个油布包，用力扔了过去。
蒙面人头领一把抄住，迅速打开，借着微弱的月光扫了一眼。
上面密密麻麻记载着食材、配比、火候、刀工的精妙描述，还有几幅简易却精准的步骤图。
他眼中闪过一丝贪婪和狂喜，确认无误后，对同伴使了个眼色。
挟持叶小玉的蒙面人粗暴地将她往前一推。
方华清一个箭步冲上去，紧紧抱住踉跄倒下的妻子，迅速扯掉她头上的麻袋和嘴里的布团。
叶小玉脸色惨白，泪流满面，浑身抖得像风中的落叶，看到方华清，才“哇”地一声哭出来，紧紧抓住他的衣襟。
“东西到手，撤。”
蒙面人头领低喝一声，三人迅速隐入黑暗之中，消失不见。
方华清抱着惊魂未定、瑟瑟发抖的妻子，跪在冰冷肮脏的废墟里。
听着妻子压抑的哭泣，看着怀中那失而复得的珍宝，再想想怀中已空的秘方，一股混杂着后怕、狂怒和巨大屈辱的洪流，狠狠冲击着他的心脏。
他猛地抬头，望向醉八方的方向，眼中燃烧的火焰，足以焚毁一切。
“陆行舟，此仇不共戴天！”
回到香满楼，安顿好受惊过度的叶小玉，方华清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带着那张沾着污泥的恐吓纸条，连夜敲响了临江知府衙门的鸣冤鼓。
“咚！咚！咚！”
沉闷的鼓声在寂静的夜里传得很远，带着一个儿子、丈夫、家业继承人的悲愤控诉。
公堂之上，灯火通明。
知府大人打着哈欠，满脸的不耐烦。
方华清跪在冰冷的青石板上，将事情原委，从父亲遇刺到香满楼被构陷食物中毒、库房失火、泼粪、扔死鼠，再到今夜妻子被绑架、秘方被夺……
一桩桩一件件，条理清晰、悲愤交加地陈述出来。
他高举着那张画着襁褓的纸条，声音嘶哑却字字泣血：
“大人，此乃明证。绑架勒索，手段卑劣！”
“那雌雄双煞害我父亲在前，如今又绑架我身怀六甲的妻子，勒索我方家秘传。”
“此事绝非巧合，必与那醉八方的陆行舟脱不了干系。”
“求大人明察，为我方家做主，为临江商界铲除这等毒瘤！”
知府眯着眼，捻着胡须，慢悠悠地接过纸条看了看，又丢给旁边的师爷。
师爷装模作样地研究了一番，低声道：
“大人，这字迹歪斜，难以辨认来源。”
“那雌雄双煞本就神出鬼没，这模仿者…更是无从查起啊。”
知府清了清嗓子，语气带着官腔特有的冷漠和推诿：
“方华清，本府知你家中连遭变故，心情激愤。然则办案讲究真凭实据。”
“你指控陆行舟，可有实证？”
“那绑匪三人蒙面，你连其身形口音都说不清。”
“至于这张纸条…”
“哼，也有可能是市井泼皮无赖所为，如何变成指向陆老板的铁证？”
“你父亲遇刺一案，本府已尽力追查，奈何那雌雄双煞狡诈如狐。”
“你香满楼食物中毒，亦有验状为凭。”
“如今这绑架勒索，本府自会立案，着人查访。”
“然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