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爆响幽灵

而在战场的另一端,在所有人视线和通讯的盲区,一道真正的幽灵正在无声地行动。

无名。

在威龙组织第一次强攻谷仓失败、伤亡惨重时,他就如同融入阴影的水滴,悄然消失了。

他没有通知任何人。

覆盖着泥浆和伪装网的外骨骼,被他调节到了“静默潜行”模式——

引擎核心功率降至维持基本生命体征的最低阈值,液压系统锁定,所有主动传感器关闭,通讯模块完全切断。

他如同一条冰冷的、没有生命的金属爬虫,悄无声息地滑入了战壕边缘一条被炮弹炸开、积满污水的排水渠中。

污水冰冷刺骨,混杂着油污、血水和腐烂的恶臭。

无名将身体完全浸入污水中,只留下头盔的呼吸管和观察缝隙露出水面。

他依靠外骨骼内置的、功率极低的被动红外/微光增强仪,在浑浊的水中辨别方向。

动作缓慢到了极致,每一次在淤泥中挪动身体,都花费数分钟,确保不发出任何水声和泥浆搅动的声音。

他关闭了所有可能产生电磁泄露的设备,甚至连心跳和呼吸都被外骨骼的生物反馈系统强制压制到最低频率。

排水渠蜿蜒曲折,连接着后方麦田的灌溉系统。

他如同最耐心的猎手,在黑暗中、在污秽中,向着谷仓废墟的后方,一点一点地匍匐前进。

时间仿佛失去了意义。

头顶不时传来沉闷的爆炸声和密集的枪声,泥水随着爆炸的震动而荡漾,污水灌入头盔缝隙,带来冰冷和窒息感。

他全然不顾。

不知过了多久,排水渠的尽头出现了一个锈蚀的铁栅栏,外面连接着一个废弃的机井。

机井位于一片相对低洼的麦田边缘,周围是半人高的、在战火中顽强生长却焦黄倒伏的麦秆。

无名如同壁虎般,悄无声息地从排水渠出口滑出,身体紧贴着机井冰冷潮湿的砖壁。

他缓缓探出头,头盔下深色的护目镜扫视着四周。

谷仓废墟那庞大的、布满弹孔和焦黑痕迹的轮廓就在前方不到一百米处。

这里处于谷仓的后侧,相对隐蔽,但能清晰地听到谷仓正面激烈的交火声,甚至能看到谷仓高处射击孔喷吐出的火舌。

他没有立刻行动。

身体如同雕塑般凝固在阴影里,与机井的砖石融为一体。

呼吸微不可闻。

他利用谷仓废墟自身的阴影和倒伏的麦田作为掩护,如同最精密的仪器,开始进行战场测绘。

护目镜内置的低功率被动扫描阵列无声地工作着,如同最敏锐的复眼,将周围的一切光线和热源信息捕捉、分析、重构。

他不需要主动发射信号,只接收环境信息。

目标:谷仓外所有可见火力点的精确位置、射界、可能的掩体薄弱点、以及周边可供突击的隐蔽路径。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谷仓正面的战斗依旧激烈。

一架“毒蝎”炮艇机呼啸着从低空掠过,机炮扫射的弹幕如同犁地般在远处的阵地上炸开。

无名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眼前的任务上。

终于,谷仓外围的关键节点在他的“视野”中被逐一锁定、标记:

谷仓西南角,一个依托半截混凝土墙构筑的重机枪阵地(mBs-9m .50),射界覆盖正面大片区域。

谷仓后墙一个被炸开的豁口内,隐藏着一门自动迫击炮的发射管,旁边有弹药堆积。

谷仓顶部一个相对完好的阁楼窗口,疑似狙击手或观察哨位。

连接谷仓和装配站废墟的一条半地下交通壕入口,有士兵频繁进出,是增援通道。

……

以及……

在谷仓地基后侧,一个看似普通的杂物堆放点,被动红外扫描却显示出异常的热源屏蔽和结构密度……

似乎是一个异常加固的掩体入口?

或者……

指挥所?

信息收集完毕。

无名如同缓慢舒展的毒蛇,极其轻微地调整了一下姿势,覆盖着外骨骼的手指,在臂甲内侧一个极其隐蔽的物理信号发射器上,按照预设的复杂摩尔斯码节奏,轻轻敲击了几下。

嗡……

威龙手腕上沉寂许久的加密战术终端,突然发出极其轻微、只有佩戴者才能感受到的震动。

屏幕上没有任何文字信息,只有一个代表“无名”的、极其微弱、不断闪烁的蓝色光点,出现在谷仓后方的麦田区域!

紧接着,一份加密的、极其简洁的坐标数据包被强行推送到了威龙的hud界面上!

威龙猛地低头,看着头盔视野中那突然亮起的、代表着无名生还和希望的蓝色光点,以及那份标注着谷仓外围所有火力点精确坐标的冰冷数据!

一股混杂着狂喜、震惊和更甚决绝的火焰,瞬间在他心中燃起!

死局之中,那无声的暗影,终于撕开了一道通往胜利的缝隙!

初冬的寒风裹挟着硝烟与焦土的气息,刀子般刮过斯梅代雷沃郊外的旷野。

gti突击小队紧贴在谷仓粗糙冰冷的混凝土外墙下,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痛和铁锈的味道。

不远处,装配站扭曲的钢铁骨架还在燃烧,浓烟翻滚着升入铅灰色的天空。

子弹如同狂暴的金属蜂群,撕裂空气,不断撞击、崩碎在特战队员们藏身的墙体上,溅起阵阵令人心悸的碎石雨。

更远处,哈夫克防线深处隐藏的迫击炮依旧在沉闷地嘶吼,炮弹带着死神的尖啸落在他们来时的道路上,炸开一团团裹挟着冻土和血腥的泥浪。

“他妈的!这群混蛋的火力就没停过!”

磐石狠狠啐了一口,试图把嘴里的泥腥味吐掉。

他蜷缩在谷仓墙角一个相对凹陷的位置,一块巨大的预制板在他头顶上方形成暂时的屏障,但每一次炮弹落地,地面剧烈的震颤都让他感觉自己像是风暴中的一片叶子,随时会被连根拔起抛入深渊。

“闭嘴,小子!省点力气,祈祷无名那家伙还活着!”

乌鲁鲁饱经风霜、布满短硬胡茬的脸紧贴着冰冷的墙壁,粗壮的指关节因过度用力握着沉重的速射机枪而发白。

他那身厚重的外骨骼关节处发出细微的、不堪重负的摩擦声。

通讯频道里一片刺耳的沙沙声,间或有爆炸的轰鸣穿透进来。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目光死死盯着指挥官威龙手中那个巴掌大的战术终端屏幕。

威龙半跪在墙根最靠前的位置,身体压得极低,只有深锁的眉头和紧抿的嘴唇透露出他内心的紧绷。

外骨骼的涂装已被硝烟和泥土染得斑驳不堪,肩甲上几道新鲜的弹痕在昏暗的光线下格外刺眼。

终端屏幕微弱的光映在他深不见底的眼眸里,仿佛沉静的寒潭。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等待中被无限拉长。

每一秒都像是一年那么漫长。

突然,终端屏幕猛地一跳!

一个极其微弱、断断续续的信号艰难地穿透了强干扰,一个代表着“友军”的光点在屏幕边缘艰难地闪烁着,位置正指向谷仓侧后方的麦田深处!

紧接着,一串由极简数字和字母构成的坐标信息如同微弱的脉搏,顽强地跃动在屏幕上。

“是……无名!”

露娜低呼出声,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