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雷后有雷
黎明并未带来光明，只有更深沉的铅灰色和冰冷的、裹挟着硝烟颗粒的雨丝。
斯梅代雷沃外围阵地的喧嚣被一种更沉重、更凝滞的肃杀取代。
引擎的预热声在潮湿的空气中低沉地共振，履带碾过泥泞发出粘稠的呻吟。
威龙站在zBd25敞开的舱门前，冰冷的雨滴敲打着他的头盔面甲，发出细碎的声响。眼前，庞大的装甲纵队正在集结、蠕动。
同属第78集团军的特战第93旅某装甲步兵支队，如同一群伤痕累累但獠牙毕露的钢铁巨兽，涂着城市迷彩，引擎喷吐着白烟。
他们的zBd25步战车、zsL25 ng轮式步兵战车，甚至夹杂着几辆体型更庞大、主炮粗长的ztz24d主战坦克，汇成一股铁流。
威龙的小队，这柄锋锐却单薄的尖刀，即将嵌入这股洪流，成为扑向地狱的第一滴血。
“磐石，保持间距，跟紧前方zsL25 ng！”
威龙的声音在加密频道里响起，冷硬如钢。
他眼前头盔的hud上，覆盖着一层半透明的、边缘模糊且布满闪烁问号和红色骷髅标记的虚拟图层——
那是通过综合审讯记录、无人机碎片侦察和友军零星传回数据拼凑出的“雷区分布概率图”。
误差大得令人心悸，如同在浓雾中摸索布满尖刀的深渊。
“收到！装甲车，锁定！”
磐石的声音带着年轻人特有的紧绷，双手死死握住方向舵杆。
钢铁洪流开始移动。履带卷起粘稠如沥青的黑泥，溅起一人多高的污浊浪花。
速度不快，却带着一种碾碎一切的沉重压迫感。
车队驶离相对“安全”的阵地边缘，一头扎进那片被炮火反复耕耘、又被雨水浸泡成泽国的死亡地带。
视野所及，只有焦黑的树桩、扭曲的金属残骸、深不见底的弹坑和远处城市废墟狰狞的剪影。
雨幕模糊了视线，更添几分阴森。
最初的几公里相对“平静”，只有履带碾压泥泞的单调声响和引擎的嘶吼。
但这种平静，比持续的炮击更令人窒息。
每个人都紧盯着hud上那片代表未知死亡的红区，神经绷紧到了极限。
负责扫描的露娜和骇爪，更是全神贯注。
露娜头盔内置的被动探测阵列功率全开，扫描着地表下任何异常的金属反应或能量波动。
骇爪则通过终端，指挥着一具机械狼脱离车队，在前方数十米处进行更冒险的抵近侦查，机械狼的多光谱传感器如同警惕的眼睛，扫视着泥泞的土地和可疑的瓦砾堆。
“左侧，d3象限，浅层金属反应！疑似反步兵跳雷！”
露娜清冷的声音骤然在频道内响起，如同冰锥刺破寂静。
几乎同时！
轰——！！！
一声沉闷却极具穿透力的爆炸，伴随着刺眼的火光和冲天而起的泥柱，在车队左前方不到五十米处炸响！
一辆跟随在装甲车侧后方的zsL25 ng轮式步兵战车猛地一震！
剧烈的冲击波将它右侧的两个轮子直接掀飞！
沉重的车身瞬间失去平衡，像喝醉的巨人般向右倾斜，重重地砸进一个蓄满污水的弹坑边缘，泥浆四溅！
车体侧面被撕开一个巨大的豁口，浓烟和火光从内部喷涌而出！
凄厉的警报声和车内特战干员模糊的惨叫声瞬间被爆炸的余音淹没！
“地雷！反坦克雷！操！”
频道里传来前方车长惊怒交加的吼声，“医疗兵！救人！”
“保持队形！不许停！加速通过！”
威龙的声音如同炸雷，压过了混乱。
他不能停，停下就是活靶子。
整个车队在爆炸的震撼下猛地一滞，随即在各级指挥官的怒吼中，如同受惊的兽群，疯狂地加速前冲。
引擎的咆哮瞬间拔高到撕裂的程度！
机械狼在爆炸点附近快速扫描。
“确认触发源：tm-72塑壳反坦克地雷，加装磁感应引信和防排装置。爆炸当量巨大。”
骇爪的声音快速而冰冷地报告。
噩梦才刚刚开始。
车队如同在死亡沼泽中挣扎前行。
每隔几分钟，甚至几十秒，沉闷或剧烈的爆炸声就会如同地狱的鼓点，在车队的前方、侧翼、甚至后方响起。
每一次爆炸，都伴随着钢铁扭曲撕裂的刺耳声响、冲天的火光和泥浪、以及gti特战干员绝望的呼喊或戛然而止的惨叫。
轰！
又是一辆冲得太靠前的zBd25步战车，履带被炸断，车身歪斜着陷在泥里，瞬间被后方来不及规避的友军车辆撞上，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碰撞和挤压声！
车内冒出的浓烟迅速被雨水压制。
轰隆！
一枚威力更大的地雷在车队中央炸开！
狂暴的冲击波将一辆轻型装甲运兵车像玩具一样掀翻，滚入旁边的深坑，再无动静。
“小心！是‘蝴蝶雷’！散开！步兵散开！”
有军官在公共频道里嘶声力竭地警告，但为时已晚。
几枚被爆炸气浪掀飞到空中的、形如蝴蝶翅膀的微型反步兵雷（pfm-1）飘然落下，在泥水里、在士兵脚边无声地绽放出致命的死亡之花。
细小的破片伴随着沉闷的爆炸声横扫一片区域，几个刚从受损车辆里跳出的士兵瞬间扑倒在地，痛苦地翻滚哀嚎。
每一次爆炸，都像重锤狠狠砸在磐石的心上。
他握着方向舵杆的手心全是冷汗，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
他驾驶着zBd25，在布满死亡陷阱的泥泞中疯狂地做着规避机动，车身剧烈地颠簸、倾斜，车内的人被甩得东倒西歪。
他死死盯着hud上装甲车的车尾，那是他在死亡迷雾中唯一的灯塔。
“他妈的！这鬼地图就是个笑话！”
牧羊人靠在车厢壁上，随着车身剧烈摇晃，他黝黑的脸上满是愤怒和恐惧，紧紧抱着他的重机枪，“上帝啊……宽恕我们……也宽恕那些布雷的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