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祥子的挑衅(第2页)
威龙站在庙街的牌坊下,雨水顺着生锈的铁架滴落,在积水的地面上砸出一个个小坑。
空气中弥漫着湿漉漉的烟火气——
鱼蛋的腥香、咖喱的辛辣、还有老式唐楼里飘出的霉味,混合成庙街特有的气息。
骇爪撑着伞站在三步之外,黑色伞面上雨水汇成细流。
"威龙,我就在前面那栋唐楼里看阿婆。"
她指了指不远处一栋外墙剥落的旧楼,"阿婆住三楼。有事随时call我。"
威龙点点头,目送她纤细的身影穿过雨幕。
自从铜锣湾爆炸案后,连续72小时的高强度搜查让每个人都疲惫不堪。
丰川祥子就像一滴水,消失在香港七百万人口的海洋中。
而今天这难得的休整,或许是暴风雨前最后的宁静。
他翻开手机备忘录,上面记着姑妈的地址——庙街北段47号2楼。
二十年前父亲提过,他有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嫁到了香港庙街。
除了每年春节例行公事的贺卡,两家几乎没有任何往来。
47号是栋典型的骑楼建筑,底层是家挂着"黄大仙符咒"招牌的算命摊。
木楼梯又窄又陡,扶手上的红漆已经斑驳。
威龙刚踏上二楼平台,就听见里面传来粤剧《帝女花》的唱段,夹杂着"哗啦啦"的洗牌声。
敲门三下,里面的戏曲声戛然而止。
"边个啊?"
一个沙哑的女声隔着门板问道。
威龙清了清嗓子:
"姑妈,我是王宇昊……王老师的儿子。"
门链"哗啦"一声响,开门的女人比想象中苍老——
六十出头的样子,花白头发烫成过时的小卷,松垮的睡衣外披着件褪色的针织衫。
她眯起眼睛打量威龙,右手还捏着几张麻将牌。
"大陆仔?"
姑妈撇撇嘴,"进来啦,拖鞋在鞋柜。"
不到三十平米的蜗居里挤着四张麻将桌,烟雾缭绕中三个老太太齐刷刷转头。
威龙认出其中一位是楼下算命摊的老板娘——
她脖子上挂着的铜钱项链还在微微晃动。
"阿萍,你侄子啊?"
算命婆吐着烟圈,"面相不错,天庭饱满地阁方圆,就是印堂发黑……"
姑妈——
王美萍不耐烦地挥挥手:
"打完这圈都走啦!我侄子从大陆来看我。"
她转向威龙,"厨房有凉茶自己倒。"
老太太们不情不愿地起身,算命婆临走时还往威龙手里塞了张符:
"避邪的,最近香港不太平。"
当最后一位牌友离开,王美萍立刻锁上门,表情突然严肃起来:
"你不是普通探亲。"
她指了指电视——新闻正在播放gti部队在铜锣湾搜查的画面,"那个穿军装的后生仔,是你吧?"
威龙心头一紧。
画面里红狼的背影一闪而过,虽然打了马赛克,但熟悉的人都能认出。
"姑妈……"
"不用解释。"
王美萍从神龛后面摸出包南洋双喜,点燃深深吸了一口,"你爸之前给我写过信,说你要走他父亲的老路。"
她吐出的烟雾在潮湿的空气中久久不散,"当年你爷爷参加对越自卫反击战,回来时少了条腿。"
窗外雨势渐大,雨水拍打着锈蚀的防盗网。
威龙注意到神龛上的照片——
年轻的爷爷穿着65式军装,怀里抱着个婴儿,应该就是养父。
"最近庙街来了帮生面孔。"
王美萍突然压低声音,"住在前面的重庆大厦,整天关着窗帘。"
她弹了弹烟灰,"有个女的,总穿黑色和服,去7-11买关东煮。"
威龙的肌肉瞬间绷紧:
"什么时候?"
"前天晚上啦。"
王美萍走到窗前,撩起一角窗帘,"看到没?那个晾着红床单的窗户。昨天半夜还亮着灯,有人在窗口用镜子反光……"
话音未落,威龙的手机突然震动。
是阳婉莹的简讯:
「紧急情况,速回总部。祥子有动静。」
他刚刚站起身来,突然间,一阵尖锐刺耳的刹车声划破了宁静的空气,仿佛要刺破人的耳膜一般。
他的注意力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吸引过去,目光迅速转向窗外。
透过朦胧的雨帘,他看到一辆白色的面包车正停在重庆大厦的门口,车身在雨水的冲刷下显得有些模糊。
更引人注目的是,从面包车上走下来三个身着雨衣的人影。
他们的动作迅速而果断,没有丝毫的迟疑,快步走进了大厦。
威龙的眉头紧紧皱起,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他来不及多想,立刻拿起手机,拨通了骇爪的电话。
电话那头,骇爪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电流杂音,听起来有些断断续续:
“队长……阿婆说……这两天有个穿和服的女人来社区中心……送和果子……”
威龙的脸色瞬间变得凝重起来,他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揪住,不断地往下沉。
丰川祥子不仅没有逃跑,反而还在主动接近他们的家人,这意味着什么?
她究竟想要干什么?
威龙的脑海中飞快地闪过各种可能性,每一种都让他感到不安和担忧。
"姑妈,你有后门吗?"
王美萍已经利索地套上雨衣,从抽屉里取出把老式五四手枪:
"跟我来。庙街长大的女人,哪个不会留后路?"
她推开衣柜,后面竟藏着道暗门,通向隔壁栋的楼梯间。
雨水从裂缝渗入,在台阶上积成小水洼。
两人悄无声息地下到后巷,潮湿的空气中飘来一股鱼腥味。
"前面拐角有家茶餐厅,老板是我老友。"
王美萍的脚步出奇地矫健,"从厨房可以直通弥敦道。"
威龙突然拉住她,示意隐蔽。
巷口闪过一道人影——
是个穿黑色雨衣的亚裔女子,撑着红伞。
虽然看不清脸,但走路的姿态像极了监控录像里的丰川祥子。
"不是她。"
王美萍却摇头,"这女人太矮。那个买关东煮的比你高半个头。"
威龙拨通阳婉莹的电话:
"疑似发现目标同伙,请求立即封锁庙街北段……"
突然,重庆大厦三楼传来玻璃破碎的声音。
一个黑影从窗口跃出,猩红的和服下摆在雨中翻飞如血。
那人轻盈地落在遮阳棚上,几个起落就消失在小巷深处。
"是她!"
王美萍惊呼。
威龙已经冲了出去,雨水打在脸上生疼。
转过三个弯后,他猛然刹住脚步——
前方是条死胡同,地上静静躺着一把红伞,伞面上用金线绣着樱花纹样。
伞下压着张对折的和纸。
威龙小心翼翼地用匕首挑开,上面只有一行字:
"代问令姑母安好。——樱"
当增援部队赶到时,王美萍正坐在茶餐厅里,面前摆着杯冻奶茶。
老太太神色自若地朝赶来的阳婉莹点点头:
"后生女,要喝鸳鸯吗?"
威龙站在雨中,看着警灯将庙街的雨水染成红蓝相间的颜色。
丰川祥子的挑衅越来越大胆,而这场猫鼠游戏,才刚刚进入最危险的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