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寡妇”的艰辛(第2页)
“好的茜姐!”小雅像找到了主心骨,立刻擦干眼泪,跑到收银台电脑前操作起来。
司马茜则拿出自己的手机,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操作。她没有立刻在点评后台愤怒回怼——那只会落入对方圈套,引发更激烈的骂战。她直接拨通了“大众点评”的官方客服电话。
漫长的等待音后,终于接通。
“您好,大众点评客服,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 公式化的女声传来。
“您好,我是‘栖茜阁’咖啡馆的店主司马茜。我的店铺刚刚遭到有预谋的恶意差评攻击和网络水军抹黑!”司马茜的声音清晰、冷静、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差评内容严重失实,图片刻意丑化,并且短时间内出现大量新注册小号附和,明显是有组织的商业诋毁行为!我已留存所有监控视频、进货凭证等证据。我要求平台立刻屏蔽这条不实差评,并对相关恶意账号进行封禁处理!否则,我将保留追究平台审核失职责任和发起法律诉讼的权利!”
她的语速很快,逻辑清晰,每一句都切中要害。电话那头的客服显然被这阵势镇住了,语气变得谨慎:“女士您别急,您反映的情况我已记录。但平台对差评的处理需要核实流程,我们无法立刻删除用户评价……”
“核实?”司马茜冷笑一声,打断对方,“核实需要多久?在这期间,我的店铺评分被恶意拉低,声誉被污蔑,客流量暴跌的损失谁来承担?证据我随时可以提供!我要的是立刻止损!如果贵平台对这种明显的恶意攻击行为视而不见,放任其损害合法经营者的权益,那么我会将证据和投诉一并提交给市场监管部门和网信办!同时联系媒体曝光!我相信,这个后果,贵平台也不愿意看到吧?”
她的话软中带硬,既摆出证据和法律武器,又点明平台可能面临的监管风险和舆论压力。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客服的声音明显郑重起来:“女士,您的情况比较特殊,我会立刻为您升级处理,优先反馈给高级专员和风控部门!请您保持电话畅通,我们会在最短时间内给您答复!”
挂了电话,司马茜并没有丝毫放松。她知道平台的处理需要时间,而恶意攻击的发酵却不会停止。她走到那两桌面露疑虑的客人面前,脸上露出真诚而略带歉意的笑容:“两位,非常抱歉打扰了。想必你们也看到了那条恶意的差评。我是店主司马茜,我以人格和这家店的信誉担保,那条差评内容完全捏造!我们已经留存了完整监控和所有进货凭证,并已向平台申诉。为了表示歉意,也感谢你们在这样的时候还选择信任我们,今天两位的消费免单。另外,这两份我们新研发的小点心,请务必尝尝,给点真实意见。” 她示意小雅端上两份精致的、本不在菜单上的小蛋糕。
真诚的态度,加上免单和额外赠送的诚意,瞬间化解了客人的疑虑。两位客人连忙摆手:“不用不用,司马老板太客气了!我们觉得咖啡很好喝啊!环境也好!那条差评一看就不像真的!” 疑虑打消,甚至多了几分同情和支持。
暂时稳住店内局面,司马茜走到咖啡馆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阳光正好,行人匆匆。她的“栖茜阁”,这个她倾注了所有心血、视作新生和自由象征的地方,刚刚迎来曙光,就被这突如其来的恶意阴影笼罩。是谁?是宇文宏那个老东西终于忍不住出手了?还是附近眼红的竞争对手?抑或是……她脑海中闪过吴姐那张平板无波的脸,和宇文宏阴鸷的眼神。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她知道,离开宇文家,绝不会一帆风顺。这场战斗,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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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的阳光,透过社区活动室宽大的玻璃窗,暖洋洋地洒进来,在地面上投下明亮的光斑。“向阳花苑邻里守望互助站”的牌子挂在门口,里面充满了不算安静、却生机勃勃的喧闹。
孩子区,几张长条桌拼在一起。不同年级的孩子趴着写作业。退休的陈玉梅老师戴着老花镜,正弯着腰,耐心地给三年级的小女孩甜甜讲解一道数学应用题。另一边,南宫婉穿着那件半旧的米白色棉袄,外面套着社区发的红马甲,蹲在李强旁边,指着他的语文作业本,声音温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小强,你看,‘休息’的‘休’字,是一个人靠在树边,所以是单人旁加个‘木’字,不是‘体’字哦。来,再写一遍。” 李强闷着头,用橡皮狠狠擦着错字,动作带着烦躁。
老人区,几张旧沙发和椅子围成一圈。刘奶奶和另外几位老人晒着太阳,慢悠悠地下着象棋。角落里,社区志愿者张姐(甜甜妈)正带着几个做完作业的低年级孩子,用彩纸折小船和小飞机,孩子们叽叽喳喳,充满了童趣。
这是互助站运行一个多月来难得的和谐场景。南宫婉直起身,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腰,看着眼前这忙碌却充满烟火气的一幕,疲惫的脸上露出一丝由衷的欣慰。陈老师的加入,志愿者队伍的壮大,让这里渐渐走上了正轨。虽然地方不大,设施简陋,但孩子们有了安全去处,老人有了说话伴儿,像她这样分身乏术的妈妈们,也终于能喘口气。
然而,这份平静并没有持续多久。
活动室的门被“砰”地一声用力推开!冷风瞬间灌入!只见住在7号楼的赵婶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她嗓门洪亮,带着明显的不满:“哎我说!这‘四点半课堂’怎么回事啊?我家孙子小虎的作业本呢?!刚还在这桌上写呢!一转眼就不见了!是不是谁拿错了?!”
她这一嗓子,瞬间打破了活动室的和谐。孩子们都抬起头,好奇地看着。正在下棋的刘奶奶手一抖,棋子掉在了地上。
南宫婉连忙走过去:“赵婶您别急,小虎的作业本是什么样的?我帮您找找。”
“蓝皮的!上面还贴着他最喜欢的奥特曼贴纸!”赵婶叉着腰,目光扫视着孩子区,“肯定是被哪个调皮孩子藏起来了!我说南宫啊,你这地方孩子这么多,鱼龙混杂的,东西丢了算谁的?我们小虎那本子可是新买的!”
“赵婶您别急,我问问孩子们。”南宫婉安抚着,转向孩子们,“小朋友们,有谁看到小虎哥哥那本蓝色、有奥特曼贴纸的作业本了吗?”
孩子们面面相觑,纷纷摇头。李强更是把头埋得更低了。
“没人看见?怎么可能!”赵婶声音更高了,带着咄咄逼人的气势,“我看啊,就是有人手脚不干净!这互助站说是好,我看就是管理混乱!什么人都往里放!我家小虎以后可不能跟那些没教养的孩子一起玩了!东西丢了事小,学坏了事大!” 她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闷头不语的李强。李强的父亲脾气暴躁是小区里出了名的,李强自己也有些孤僻不合群。
李强的身体猛地一僵,攥着铅笔的手指指节发白。
“赵婶!您这话说的就不对了!”正在辅导甜甜的陈老师抬起头,推了推老花镜,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怒自威的力量,“东西丢了找就是,无凭无据指责孩子算怎么回事?互助站是大家的地方,来的都是邻居,没有高低贵贱!”
“陈老师,话不能这么说!”赵婶显然不怕,嗓门更大,“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这年头,知人知面不知心!有些人家的孩子,从小爹妈不管,谁知道……”
“奶奶!我的作业本找到了!” 就在这时,赵婶的孙子小虎从厕所跑了出来,手里挥舞着一个蓝色封皮的作业本,上面赫然贴着奥特曼贴纸,“我刚才上厕所忘在洗手台上了!”
场面瞬间尴尬。
赵婶的脸一阵红一阵白,讪讪地接过作业本,嘟囔着:“找到就好……找到就好……以后自己东西收好!” 她拉着孙子就想走,绝口不提刚才的污蔑。
“赵婶!”南宫婉上前一步,拦在她面前,脸上依旧带着温和的笑容,眼神却异常坚定,“本子找到了就好。不过,您刚才的话,对李强小朋友和其他孩子造成了伤害。孩子的心灵很敏感,一句无心的指责可能会留下很深的阴影。请您向李强道个歉。”
“道歉?我道什么歉?!”赵婶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声音又尖利起来,“我又没点名道姓!再说,他本来……” 她还想说什么,接触到陈老师严厉的目光和周围邻居们不赞同的眼神,声音小了下去,但还是梗着脖子,“哼!小题大做!” 拉着孙子,灰溜溜地快步离开了活动室。
一场风波看似平息,但活动室里的气氛却变得有些沉闷。李强依旧低着头,肩膀微微颤抖。甜甜怯生生地拉着妈妈的衣角。刘奶奶叹了口气。南宫婉的心沉甸甸的。资源有限,人心各异,一点点小事就能点燃矛盾的火花。互助之路,远比想象中艰难。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在口袋里疯狂震动起来!不是电话,是微信语音通话的请求!来自“东方燕”!
南宫婉心头猛地一跳!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她!燕燕这个时间点,应该在面试才对!怎么会突然打语音?
她快步走到活动室角落,避开人群,接通了语音。
电话那头,没有预想中的声音。只有一种压抑到极致的、断断续续的、如同受伤小兽般的啜泣声。那声音极其微弱,却充满了无法言说的痛苦、绝望和……崩溃!
“燕燕?!燕燕你怎么了?!说话啊!” 南宫婉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压低声音急切地问道。
“……婉儿……” 东方燕嘶哑破碎、带着浓重哭腔的声音终于传来,每一个字都像从喉咙里硬挤出来的,充满了被碾碎般的绝望,“……完了……全完了……他们……他们不要我……说我老了……没用了……跟不上时代了……说我有孩子是拖累……说我……是风险……呜呜呜……” 断断续续的哭诉,夹杂着剧烈的喘息和无法抑制的呜咽,清晰地传到了南宫婉的耳朵里。
职场!又是职场歧视!燕燕的面试失败了!而且是如此赤裸裸、如此羞辱性的拒绝!南宫婉瞬间明白了!一股巨大的愤怒和心疼涌上心头!她仿佛看到了电话那头,燕燕独自蜷缩在冰冷角落、被现实彻底击垮的绝望身影!
她刚想开口安慰,口袋里的另一部手机(她的私人手机)也疯狂地震动起来!是“司马茜”打来的电话!
南宫婉手忙脚乱地拿出另一部手机,接通。还没放到耳边,司马茜那带着压抑怒火和一丝不易察觉慌乱的声音就传了过来,背景音里似乎还有咖啡馆的嘈杂:
“婉儿!我这边出事了!刚开业就被人恶意差评!水军刷屏!明显是有人搞我!平台还在扯皮!店里客人都在看差评!我……”
三个不同的角落,三个被命运重锤狠狠砸中的女人!东方燕在职场歧视下的绝望哭泣,司马茜在恶意攻击中的愤怒求助,南宫婉在社区矛盾里的心力交瘁……所有的痛苦、委屈、愤怒和压力,在这一刻,如同三条汹涌的暗流,通过无形的电波,猛烈地汇聚、冲撞!
南宫婉一手拿着贴着东方燕绝望啜泣的手机,一手拿着传来司马茜愤怒控诉的手机,站在喧闹又混乱的社区活动室角落。巨大的信息量和姐妹们的痛苦如同海啸般冲击着她!她自己的疲惫、委屈、还有对燕燕和茜茜的心疼,瞬间也达到了顶点!
她再也支撑不住!背靠着冰冷的墙壁,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汹涌而出!她对着两部手机,声音哽咽,带着哭腔,却无比清晰地、吐出了那个将她们三人紧紧捆绑在一起的血色标签:
“燕燕……茜茜……我们……我们这些‘有男人的寡妇’……怎么就这么难啊——!!!”
这一声带着血泪的嘶喊,像一道惊雷,穿透了空间的阻隔,也穿透了她们各自坚硬的伪装外壳!
电话那头,东方燕的啜泣声骤然停止。
司马茜愤怒的控诉也戛然而止。
短暂的死寂之后。
东方燕嘶哑破碎的声音传来,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深入骨髓的疲惫与共鸣:“……是啊……怎么就这么难……离不了……过不好……连想靠自己……都这么难……”
司马茜的声音则带着一种被点燃的、玉石俱焚的凶狠:“难?难就不活了吗?!老娘偏要活下去!还要活得更好!婉儿!燕燕!听着!我们三个,谁都不许垮!谁垮了,另外两个就去把她骂醒!拖起来!听见没有?!”
听着姐妹们在绝望深渊中发出的、或疲惫或凶狠却同样不屈的声音,南宫婉胡乱地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她看着活动室里依旧存在的混乱和矛盾,看着孩子们纯真的脸庞和老人们孤独的身影,一股混杂着心酸、责任和无穷力量的热流,猛地从她冰冷疲惫的身体深处升腾起来!
她用力吸了吸鼻子,声音依旧带着哭腔,却陡然拔高,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决绝:
“好!都不许垮!燕燕,你听着!那个破公司不要你是他们眼瞎!你东方燕的本事我知道!天塌不下来!茜茜,差评算个屁!黑的成不了白的!把证据甩他们脸上!干他丫的!我这边……”她看了一眼活动室,眼神变得无比坚定,“我这边这点破事更不算什么!不就是几个长舌妇和糊涂官吗?老娘跟他们磕到底!”
她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地穿透电波:
“我们是‘有男人的寡妇’!是倒了血霉!但谁说寡妇就不能活出个人样?!我们互相搀着!扶着!爬也要从这泥坑里爬出去!听见没有?!”
电话那头,短暂的沉默后。
东方燕带着浓重鼻音,却异常清晰的回应传来:“……听见了!”
司马茜带着一丝狠劲和笑意的声音响起:“听见了!爬出去!谁掉队谁是王八蛋!”
三个女人的声音,带着各自的伤痕、泪水、愤怒和无与伦比的坚韧,在冰冷的城市上空,在各自绝望的深渊边缘,通过无形的电波,汇聚、交织、碰撞!她们是彼此唯一的浮木,是刺破这无边黑暗的唯一光源!她们要用这微弱却执拗的连接,去对抗整个世界的恶意与不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