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为了巢穴(第2页)
她抱着儿子温热的小身体,贪婪地汲取着这唯一真实的温暖。目光越过儿子的头顶,落在客厅墙上那张巨大的、她和夏侯北在马尔代夫拍的结婚照上。照片上的她,穿着洁白的婚纱,依偎在英俊的夏侯北怀里,笑得灿烂而幸福,背景是碧海蓝天。那时,她以为抓住了全世界最浪漫的幸福。
多么讽刺!
多么可笑!
这华丽的相框,此刻就像一个巨大的、镶着金边的讽刺,嘲笑着她曾经的天真和如今的狼狈。
“小哲…”东方燕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被现实淬炼过的、近乎残酷的平静。她松开儿子,双手捧起他稚嫩的小脸,强迫自己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眼神却异常坚定地看着儿子懵懂的眼睛:
“妈妈问你,你喜欢现在这个家吗?喜欢你的学校吗?”
小哲不明所以,但还是用力地点点头:“喜欢!我的同学都很好!老师也好!我们家好大好漂亮!”
“好。”东方燕深吸一口气,仿佛做出了一个重大的、艰难的决定,每一个字都像从齿缝里挤出来,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那妈妈答应你,我们会一直住在这里。一直住到小哲长大,考上最好的中学,好不好?”
“好!”小哲开心地笑了,用力抱紧了妈妈的脖子。
看着儿子信赖的笑容,东方燕的心却在滴血。她轻轻抚摸着儿子柔软的头发,目光再次投向那张刺眼的结婚照,投向脚下那部碎裂的手机,投向茶几上那叠冰冷的账单……
一个冰冷而清晰的声音,在她心底最深处响起:
东方燕,为了儿子,为了这个“巢穴”,你必须忍!
忍下背叛的屈辱!
忍下同处一室的恶心!
忍下这“有男人的寡妇”的身份!
忍到你有能力真正独立的那一天!
她缓缓站起身,挺直了那仿佛随时会折断的脊背。一夜未眠的憔悴和绝望,似乎被一种破釜沉舟的狠厉所取代。她走到那部碎裂的手机前,弯腰,将它捡了起来。冰冷的屏幕边缘硌着她的掌心,带来尖锐的刺痛感。
她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背对着客厅的一片狼藉和儿子懵懂的目光。窗外,是阳光明媚的城市,车水马龙,充满生机。而她,却如同站在悬崖边缘。
她拿起自己的手机,翻出夏侯北的号码。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但眼神却冰冷得如同西伯利亚的冻土。她深吸一口气,拨通了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那头传来夏侯北慵懒而带着一丝不耐烦的声音,背景音是轻柔的音乐,似乎还在某个温柔乡里:“喂?东方燕?你又想干什么?昨晚闹得还不够?我告诉你……”
“夏侯北。”东方燕打断他,声音异常平静,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冰冷,“我们谈谈。”
电话那头的夏侯北似乎愣了一下,大概没料到她会如此平静。“谈?谈什么?谈你怎么像个泼妇一样当众撒泼?谈你怎么跟踪我、翻我东西?东方燕,我告诉你,我受够了!这日子……”
“日子还得过下去。”东方燕再次打断他,声音依旧平静,却像淬了冰的刀子,“为了小哲。”
电话那头沉默了。显然,“小哲”这个名字,让夏侯北有所顾忌。
东方燕不给对方思考的机会,继续用那种冰冷的、谈判般的语气说道:“昨晚的事,我可以暂时不提。但条件有三个。”
她顿了顿,确保每一个字都清晰地传入对方耳中:
“第一,从今天起,我们经济上彻底划清界限。你的信用卡,你自己还!你刷爆的那些窟窿,你自己填!别想再用我的信用去养你的小情人!”
“第二,家里的固定开支——房贷、物业、水电燃、小哲的学费和生活费,我们一人一半。下个月15号之前,把你该出的那份,一分不少地打到我新开的这张卡上。”她报出一串卡号,语气不容置疑。
“第三,你爱在外面怎么玩,我不管。但别把那些腌臜事带到家里来!更别让小哲知道!我们维持表面婚姻,互不干涉,直到……我觉得可以结束为止。”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只能听到夏侯北略显粗重的呼吸声。显然,东方燕这突如其来的“冷静”和提出的条件,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他大概以为会迎来新一轮的歇斯底里和纠缠。
“东方燕…你…你什么意思?”夏侯北的声音带着一丝迟疑和探究。
“意思就是,”东方燕的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带着浓浓讽刺的弧度,目光投向窗外刺眼的阳光,一字一句,清晰而残忍,“你继续做你风流潇洒的夏侯北。而我,东方燕,认了。”
她顿了顿,声音陡然变冷,带着一种洞穿一切的漠然:
“我认了我就是个‘有男人的寡妇’。我守着这个空壳子,守着这个学区房,守着我的儿子。至于你?从今往后,你在我眼里,就是一个需要定期支付抚养费和房贷的、活着的‘汇款机’。仅此而已。”
说完,不等夏侯北任何回应,她直接挂断了电话。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一丝拖泥带水。
她将手机紧紧攥在手心,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阳光透过巨大的玻璃窗,暖洋洋地洒在她身上,却驱不散她心底那彻骨的寒意。她看着窗外繁华的世界,看着玻璃上自己苍白憔悴却异常冷硬的倒影。
“寡妇”……
这个昨夜在天台上被南宫婉泣血喊出、又被她尖刻确认的身份,此刻不再仅仅是一个控诉或自嘲的标签。
它成了一种冰冷的生存策略。
一种为了守护“巢穴”而主动选择的、带着屈辱和疼痛的蛰伏。
一种在废墟之上,为自己和孩子构筑最后一道防线的、孤注一掷的战争宣言。
她缓缓转过身。客厅里依旧狼藉。儿子小哲正蹲在地上,好奇地捡起一片破碎的香水玻璃瓶碎片,对着阳光看。
东方燕走过去,蹲下身,动作轻柔却坚定地从儿子手中拿开那片危险的玻璃。她看着儿子清澈懵懂的眼睛,声音异常平静:
“小哲,妈妈把家里弄乱了。你帮妈妈一起收拾,好不好?我们把这个家…重新收拾干净。”
她的目光扫过地上的狼藉,扫过那堆象征着背叛和债务的账单,最后定格在墙上那张巨大的、虚假的结婚照上。
收拾干净。
把那些肮脏的、破碎的、令人作呕的“浪漫”幻象,彻底清理出去。
只留下这个冰冷的、但必须守护的“巢穴”。
为了小哲。
也为了她自己——这个认领了“有男人的寡妇”身份、并决心在绝境中为自己和孩子杀出一条血路的女人。
路还很长,很艰难。但至少,方向已经清晰。
隐忍,是为了积蓄力量。
蛰伏,是为了最终的涅盘。
这个“寡妇”的巢穴,她守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