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7章 乘风(五)(第2页)
我手里的栀子糖“啪嗒”掉在地上。糖块滚了两圈,沾了些泥土,像我心里突然炸开的疼。娘说过,爹就是为了温家才没的。那年大魏还没立国,前朝的兵火燃得正旺,爹是史官,替温北君藏了本记着前朝秘事的书。官兵闯进家那天,爹把书塞进灶膛烧了,自己被铁链锁走时,回头看了看我和娘,眼里的光像要把我们刻在心里。娘说,凌迟那天,有人远远看见爹望着温府的方向,嘴角还带着笑,像在说“值了”。
“老兵爷爷,”我捡起糖块,糖衣化了大半,黏糊糊地粘在手心,“您认识姜昀吗?”
老兵愣了愣,枯瘦的手在我头上摸了摸,掌心的茧子蹭得我头皮发痒。他从怀里掏出个布包,层层叠叠裹得严实,打开时,里面是片泛黄的衣襟,上面绣着个歪歪扭扭的“昀”字,针脚里还嵌着些暗红的痕迹,像干涸的血。“你是……小满?”他的声音带着颤,“你爹留的,托人转给温王爷,没成想……王爷也没了。”
我把布片按在胸口,那里烫得厉害,像揣了团火。风穿过花田,吹得栀子花瓣簌簌落,落在我手背上,凉丝丝的,像谁的眼泪。
往后我常去花田。帮着郭先生翻土时,能看见土里埋着的银钗尖儿,二柱说那是他娘的,当年他娘把钗子塞给他,自己被兵追着跳进了江。郭先生说,埋下去的东西会生根,等到来年,说不定能长出会发光的花。我信这话,就把爹的那片衣襟埋在了老槐树下,上面盖了层新土,还浇了些糖坊剩下的糖水——娘说爹生前最爱吃甜的。
听刘棠唱温夫人教的小调是顶快活的事。我连温北君都没怎么见过,更别说温夫人了。我只知道和娘在进到临仙城以前,我被安排在乡下一个学堂。学堂学生不多,先生也就两个老头子,听说是以前的太师和太傅,都是顶大的官了。
她的声音软软的,像浸了蜜的棉花,唱到“栀子花开满庭芳”时,花田里的蝴蝶就飞得格外欢。小石头总爱拉我去看他埋的铜弹壳,那是他爹留在战场上的,他说里面塞了栀子花瓣,能香到北境去,让他爹闻见家里的味道。二柱娘的银钗旁边长出丛细竹,竹叶上的露珠总也不干,清晨看过去,像谁的眼泪挂在那儿,被阳光照得闪闪发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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