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易南生 作品

第520章 彼岸花(七)

木匣开启时发出刺耳的吱呀声,像是多年未动的机关终于被触发。匣中整整齐齐码着十二方素白绣帕,每方帕角都绣着年份。最上面那方绣着歪歪扭扭的"承平四年春",针脚凌乱得像是赶制出来的。更触目惊心的是,每方帕子上都染着斑驳的血迹,虽经精心浣洗,仍在丝线缝隙里残留着淡淡的褐痕。

温瑾潼的指尖触到最底层那方帕子,呼吸骤然一窒。那是她六岁时给父亲包扎伤口用的——帕角歪歪扭扭绣着朵梅花,旁边还绣了个笑脸。那年温北君教她射箭,故意让箭镞擦破手背。她吓得直哭,用自己绣的第一方帕子给他包扎,非要系个歪歪扭扭的蝴蝶结。记得当时父亲笑得前仰后合,却任由她摆弄,直到三日后伤口结痂才舍得拆下。

更漏的水滴声突然变得震耳欲聋。温瑾潼数着帕子,正好对应父亲离开的十二个春秋。最后那方"廿四年春"的帕子上,血迹尚未完全洗净,边缘处还沾着些可疑的黑色粉末。她突然想起昨日兵部密报中,齐国使臣闪烁其词地说温将军"偶感风寒"。当时她还冷笑,想着那个在冰天雪地里赤膊练剑的汉子怎会染恙。如今看着帕子上的黑渍,五脏六腑都绞成了一团——那是剧毒"朱颜改"特有的颜色。

祠堂外突然传来凌乱的脚步声。

"郡主!"知画跌跌撞撞冲进来,手中火漆信笺上的玄鸟纹印已被汗水浸花,"齐国八百里加急!凌基将军亲笔!"

温瑾潼接信的手稳如磐石,唯有拆封时刀尖挑破了食指。血珠滚落在信笺上,恰好晕开最后那行朱批:"温将军毒发垂危,念及旧约,特请虞王一见。"字迹力透纸背,像是用尽全身力气写下的。

信纸背面粘着片干枯的梅瓣,虽已褪成淡黄,仍能看出是绿萼梅独有的形态。温瑾潼的指尖轻轻抚过花瓣,忽然想起父亲临行那日,曾折了枝院里的绿萼别在襟前。当时她躲在回廊的朱漆圆柱后偷看,那点青白在父亲玄色战袍上格外扎眼,像是雪地里的一抹春色。

"备马。"她声音平静得可怕,腰间青霜剑在鞘中嗡鸣震颤,"去雁门关。"

知画扑通跪下,额头重重磕在青砖地上:"郡主三思!朝廷绝不会允许藩王私离封地,何况是去敌国..."

"我说,备马。"温瑾潼一字一顿道,每个字都像淬了冰。她解下象征虞王身份的蟠龙玉佩拍在案上,"现在就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