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6章

人群密密在前,后面的空空的小巷中一人骑着高头大马,看着送亲的队伍。从头看到尾,伸的脖子都酸了。

同样酸涩的还有一颗孤零零的心。

图雅独自骑马远远立于陋巷之中,冷眼瞧着这一眼看不到首尾的队伍。

她才刚成亲,喜庆的唢呐声犹在耳畔,新人便要入府,还是高她一头的女人。

未见其人,光这声势便让图雅心有戚戚。

她想到那尊送子观音像,本以为是用来嘲讽她的。

此时才明白那并非是嘲讽,是凤姑姑真心告诉她立于王府的方法。

可她还不死心,仍然想面圣,为自己求个军职,她一身本领,不愿就此荒废。

她不需操持婚事,自有嬷嬷操办一切。

国公府也遣人来帮忙,力求事事完美。

整个府里一片忙碌,与她无关。

她可是新婚!李仁待她极尽温柔。

知道她烦,便带她出游,京郊骑射,园林游玩。

她却不似从前那样提得起兴致。

一路走来,她不停在失去,那些珍贵的、看不见、摸不到的东西。

比如她对一切的好奇和兴趣。

放在往日,光是那蓝天、白云、一片片盛开的花丛,以及绿色无垠的旷野,都能叫她心生欢喜。

纵马驰骋更是她的乐趣所在。

今天,她看着绿树、红花、感受着柔风拂面,心中只有苦闷。

她狠狠抽了马儿一鞭,飞奔的爽快之感,迟迟不来。

她想放声长啸,忽而扫兴地想起嬷嬷说的话,“大家闺秀,讲话要注意声量,不可尖声高呼,有失体统。”

她可以发兴高叫,只是想到这句话,已经被扫兴。更扫兴的还在后头。

知道李仁要娶妻,她突然想起很多事。

凤姑姑说,皇上要求“娶”她。

娶这个字,原来只是用在正妻身上。

她自己入府,只能说是抬入府里,是“纳”。

这种小小的,无声的区分,像一只看不到的拳头,缓慢地,一下下击打她。

无法言说的别扭和委屈,才最叫人难受。

她本来不明白什么是“家世”,对这两个字嗤之以鼻。

当她真实地站在长街旁,以旁观者的目光看着那一抬抬满当当的嫁妆,当听到围观之人中不乏贵公子,酸溜溜地羡慕李仁,娶个好妻子,找了个好岳丈。

这些看不见摸不到的东西,突然都有了形。

这就是家世!

她心中升起小小悸动。

她入府,什么也没有,她的一切是靠自己打出来的。

本来引以为傲的资本,到了京城,成了不能说的耻辱,仿佛从云端一下坠入深渊。

她不能说自己当过土匪,靠着狠辣,当上土匪头子,统率着上千亡命之徒。

她不能说自己出身山野,斗大字只识得三筐。

她不能夸耀自己发明了骨笛传音,可以快速秘密传送消息。

她所持的骄傲,在京中一文不值,甚至成了她的污点!

图雅冷眼看着这队伍缓慢前行,终于拐了个弯看不到花轿。

她怏怏骑着马儿向府中行。

大门是没法通过了,只能走偏门。

偏门!她终于明白了走偏门的意思,以前她只觉得人矫情,正门偏门不都能到府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