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再入凡尘三(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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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默被汹涌的人潮裹挟着,身不由己地向外冲去。他像一片在激流中沉浮的叶子,只能尽力护住自己的头脸,在无数胳膊和身体的碰撞挤压中艰难前行。每一次剧烈的身体接触,都让他胸前那枚刚刚平息下来的古玉传来一阵微弱的悸动,提醒着他刚才发生的绝非幻觉。
终于,他被人流狠狠推出了车门,踉跄着踏上站台冰冷坚硬的地面。站台上早已乱成一锅粥,刺眼的应急灯闪烁不定,广播声、安保人员急促的哨声和呼喊声、乘客的哭喊声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片巨大的、令人头晕目眩的噪音海洋。
沈默大口喘着粗气,肺部火辣辣地疼。他下意识地抬手,隔着湿透的衬衫,紧紧捂住胸前那枚古玉的位置。指尖传来温润微凉的触感,仿佛刚才那毁天灭地的炽热金光和冰冷的吞噬感,都只是一场过于真实的噩梦。
但它确实存在。那力量,那吞噬……沈默的指尖微微颤抖,一种混杂着后怕、惊悸和难以言喻的诡异感攫住了他。这东西,到底是护身符,还是……更可怕的存在?
他用力甩了甩头,试图将那些混乱恐怖的画面和冰冷诡异的吞咽声从脑海中驱散。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他必须立刻离开这个混乱的中心!
站台出口方向人头攒动,挤满了惊惶失措等待疏散的人群。沈默目光锐利地扫视四周,很快发现了一条相对人少的员工通道,被几个神色紧张的安保人员把守着。他深吸一口气,压下胸口的翻腾和狂跳的心脏,努力让自己的表情显得和其他受惊乘客一样茫然无措,低着头,快步向那条通道走去。
“站住!那边不能走!”一个年轻的安保人员发现了他,立刻伸手阻拦,声音带着紧张。
沈默脚步不停,只是抬起头,脸上刻意流露出一种劫后余生的巨大惊恐和虚脱,声音沙哑而急促:“我……我心脏不舒服……透不过气……要出去……”他的脸色在闪烁的红光下确实苍白得吓人,额头上布满冷汗,眼神涣散,完全是一副受到严重惊吓、随时可能倒下的模样。
年轻的安保人员看着他这副样子,又瞥了一眼身后混乱不堪、几乎失控的大厅人群,脸上闪过一丝犹豫。通道后面确实连着通风口和紧急出口,按规定是绝对不能放行的。
“求你了……我……我要吐了……”沈默适时地捂住嘴,身体微微佝偻,发出一阵干呕的声音,逼真无比。
另一个年纪稍大的安保皱着眉,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赶紧走赶紧走!从后面出去!别吐在这!”他显然被眼前的混乱搞得焦头烂额,只想快点减少麻烦。
沈默如蒙大赦,含糊地道了声谢,立刻低着头,踉跄着冲进了那条灯光昏暗的员工通道。冰冷的、带着机油和灰尘味道的空气扑面而来。他顾不上辨别方向,沿着通道一路狂奔,脚步声在空荡的管道里激起沉闷的回响。胸膛里那颗心依旧在狂跳,每一次跳动都牵扯着锁骨下方残留的隐痛。
通道尽头是一扇厚重的防火门。他用力推开,刺眼的、带着午后燥热气息的阳光瞬间涌了进来,晃得他眯起了眼。
终于……出来了。
他站在一条僻静的后巷里,背后是地铁站巨大的灰色水泥墙壁。巷子里堆放着几个满是油污的绿色垃圾桶,散发着食物腐败的酸臭味。几辆共享单车歪歪扭扭地靠在墙边。城市的喧嚣隔着墙壁隐隐传来,却显得遥远而不真实。
沈默背靠着冰冷粗糙的墙壁,剧烈地喘息着。汗水顺着额角滑落,流进眼睛里,带来一阵刺痛。他贪婪地呼吸着巷子里并不算清新的空气,试图平复几乎要跳出喉咙的心脏。阳光晒在皮肤上,带来一丝暖意,却无法驱散他骨髓深处残留的那股阴寒。
结束了?暂时安全了?
这个念头刚升起,就被他强行掐灭。安全?那个咧着嘴笑的影子怪物,那枚吞噬了怪物的诡异古玉……这一切都指向一个他完完全无法理解、更无法掌控的世界!
安全只是暂时的假象!
他下意识地再次抬手,隔着衬衫,用指尖小心翼翼地触碰着那枚温凉的玉佩。触感依旧温润,如同上好的羊脂。但刚才那爆发出的、足以撕裂阴影怪物的恐怖力量,以及那声冰冷的“嗝”……像毒蛇一样缠绕着他的神经。
必须搞清楚这玉的来历!这念头前所未有的强烈。祖传?爷爷临终前语焉不详的叮嘱……“贴身戴着,千万别离身,也别让外人知道”……现在看来,这叮嘱背后隐藏的东西,恐怕沉重得超乎想象!
就在他心神激荡,被巨大的疑惑和不安攫住之时——
嗡…嗡……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
沈默的身体猛地一僵!像被无形的电流击中。他慢慢地、带着一种近乎凝固的迟滞感,将手伸进口袋,掏出了那部廉价的智能手机。
屏幕亮着。
一条新信息。
发件人:未知号码。
信息内容只有四个冰冷的方块字,却像四把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了沈默的瞳孔深处:
【我看见了。】
嗡——!
沈默的大脑一片空白。血液仿佛在瞬间冻结!一股比地铁车厢里遭遇那影子怪物时更加刺骨、更加粘稠的寒意,从脚底板瞬间窜上头顶,让他全身的汗毛都倒竖起来!
看见了?看见什么了?
是地铁里那场诡异的金光爆发?是那影子怪物被吞噬?还是……他?
发信的是谁?是人?还是……别的什么东西?是那影子怪物的同伙?还是……觊觎这枚诡异古玉的存在?
无数的疑问和冰冷的恐惧如同毒藤般瞬间缠绕住他的心脏,勒得他几乎窒息。他猛地抬头,目光如同最锋利的探针,疯狂地扫视着这条僻静的后巷!
巷口空荡荡的,只有阳光炙烤着发烫的柏油路面,蒸腾起扭曲的热浪。对面的老旧居民楼窗户紧闭,挂着褪色的窗帘,毫无生气。堆满杂物的墙角阴影里,几只苍蝇在嗡嗡盘旋。视野之内,没有任何可疑的人影,没有任何窥视的目光。
只有他自己,背靠着冰冷的墙壁,站在七月的烈日之下,却感觉如同置身于万丈冰窟之中。
手机屏幕的光,映着他毫无血色的脸。那四个字,像刻在了视网膜上,挥之不去。
【我看见了。】
阳光灿烂,巷子寂静。沈默却感觉有无数双无形的、冰冷的眼睛,正从四面八方的阴影里、从看不见的角落中,死死地盯着他!
他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低下头,目光死死地盯住自己胸前——隔着那层被汗水浸透的薄薄衬衫,那枚祖传古玉的轮廓依稀可见。
一种莫名的冲动驱使着他。他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指,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谨慎,小心翼翼地探入领口,将那枚温润的玉坠勾了出来。
古玉暴露在午后炽烈的阳光下。
触手温凉,质地细腻,依旧是那熟悉的、令人心安的温润感。它静静地躺在他的掌心,呈现出一种内敛的、仿佛沉淀了岁月光泽的微黄,如同凝固的、最纯净的油脂。玉蝉的雕刻线条流畅圆融,蝉翼的纹路清晰可见,没有任何改变,也没有丝毫刚刚经历过一场恐怖能量爆发的痕迹。
沈默紧绷的神经,因为这熟悉的触感和平静的外表,有了一瞬间极其微弱的松懈。也许……刚才那吞噬的异象和那冰冷的吞咽声,只是过度惊吓下的错觉?毕竟,这玉看上去……
他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凝固在玉蝉头部下方,靠近蝉腹的位置。
阳光毫无阻碍地穿透玉质。
就在那温润的、半透明的玉髓深处,极其细微的地方,出现了一道……痕。
那不是表面的划痕,更像是玉质内部天然纹理的异变,又或者……是某种力量冲击后留下的内伤。它极其细微,弯弯曲曲,比最细的发丝还要纤细,若非他此刻精神高度集中,又在强光下仔细凝视,几乎不可能发现。
那道痕的颜色,并非玉质的微黄,也不是裂纹常见的灰白。
而是一种……极其暗淡、极其内敛的……暗红色。
像一滴干涸了亿万年的、陈旧的血。被牢牢地封存在温润的玉石核心,在阳光的直射下,才隐隐透出一点不祥的端倪。
沈默的指尖,触碰到了那道细痕的位置。玉石表面依旧光滑冰凉。
但指尖的皮肤,却仿佛被那暗红细痕散发出的无形寒意,轻轻刺了一下。
细微的麻。
冰冷彻骨。
沈默猛地缩回手指,像是被无形的毒蝎蛰中。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
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了跳动,随即又以更加狂暴的力度疯狂撞击着胸腔!那暗红的血痕,像一枚烧红的烙印,深深烫进了他的眼底。
吞噬了那个怪物……代价就是这道痕?
它需要……进食?而每一次“进食”,是否都会留下这样的……伤痕?或者……是某种封印松动的标志?他猛地想起那声冰冷的、仿佛直接在灵魂深处响起的满足的“嗝”声。
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混合着巨大的荒谬感和更深的恐惧,瞬间淹没了沈默。这不是护身符!这更像一个寄居在他胸口、以吞噬那些恐怖之物为生的……活物!或者说,一个装着未知恐怖的口袋,而那道暗红的血痕,就是口袋悄然裂开的一道缝隙?
他死死攥紧了那枚温润却内藏不祥的古玉,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白。玉石的坚硬硌得掌心生疼,却无法驱散心底那彻骨的冰冷。他猛地抬头,目光如同受伤的野兽,再次扫向巷口,扫向对面楼房的每一扇窗户,扫向每一个可能藏匿窥视的阴影角落。
阳光刺眼,巷子依旧空荡寂静。只有热浪在无声地扭曲着空气。
然而,那四个字带来的、被无形之眼锁定的感觉,非但没有消失,反而因为掌中玉坠内那道暗红血痕的发现,变得更加粘稠、更加沉重。
【我看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