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4章 惊奇具象共生
作者:乘梓 沈溯的指节叩在诊断仪边缘时,金属表面的温度比记忆里低了0.3c。
“第17次复查,”护士将打印好的体征报告推过来,指甲上的全息甲油正循环播放着海底洋流,“灵魂芯片同步率99.7%,比上次还稳。”
他点头时,余光扫过候诊区的自动饮水机。透明水管里的水流突然在中段悬停了0.5秒,像被无形的手掐断又续上。这种现象在近三个月里出现了七次,每次都发生在他接触过“惊奇具象体”的患者之后。
“沈医生?”护士的声音拉回他的注意力,“3床的小孩又在问那个问题了。”
沈溯起身时,白大褂口袋里的钢笔突然发烫。那支陪伴他十年的钛合金钢笔,笔帽上刻着的“存在先于本质”字样正泛着诡异的红光——这是灵魂芯片过载的预警信号,但他的个人终端并未弹出任何提示。
3床的病房门是半掩的。七岁的林小满正趴在窗台上,手指在玻璃上画着歪歪扭扭的圆圈。窗玻璃外,无人机群正按既定航线撒播人工雪,六角形的冰晶撞到玻璃上,却在接触点融成了黑色的墨滴。
“沈医生,”小满转过头,瞳孔里映着漫天飘落的黑雪,“你说,如果‘无’是本来就该有的,那我们为什么要醒过来?”
钢笔的温度已经灼得他指腹发麻。沈溯摸出终端想记录症状,却发现屏幕上所有文字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最后只剩下一行跳动的乱码:####%¥存在。
“小满,”他尽量让声音保持平稳,指尖悄悄按在藏在袖口的紧急呼叫器上,“昨天的睡前故事听到哪了?”
孩子突然笑起来,笑声里混着细碎的电流声。他指着窗外:“你看那些雪,它们落地的时候在哭哦。”
沈溯猛地转头,人工雪正以正常的轨迹覆盖草坪,但落在地面的瞬间,确实有几缕几乎不可见的白烟从雪里升起,像极了濒死生物的最后一口气。更诡异的是,候诊区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紧接着是此起彼伏的抽气声——护士们的灵魂芯片正在集体发出蜂鸣,她们的瞳孔里闪烁着和小满如出一辙的黑色雪花。
他后退时撞到了输液架,金属支架倒地的声响里,他听见自己的钢笔“咔嗒”一声裂了道缝。裂开的笔身里没有墨水,只有一团蠕动的银色雾气,正顺着他的指缝往皮肤里钻。
紧急隔离门落下时,沈溯的个人终端终于弹出警报。红色的警告框叠在林小满病房的监控画面上:灵魂芯片集群过载,涉及范围:整栋医疗中心。
“沈医生,您的同步率在掉!”通讯器里传来院长的嘶吼,背景音是刺耳的电流声,“98.6%...97.2%...快离开隔离区!”
他没动。监控画面里,小满正用那支裂开的钢笔在墙上写字,银色雾气组成的字迹不断扭曲:为什么有不是无?为什么有不是无?
隔离门外传来重物倒地的声响。沈溯调出事发前的走廊监控,画面里的护士们正集体仰头,她们的瞳孔变成了纯黑的漩涡,嘴角却挂着孩童般天真的微笑。当第一个护士的灵魂芯片从后颈弹出时,那枚指甲盖大小的芯片在空中解体,化作无数银色的粉尘——和钢笔里的雾气一模一样。
“这不是普通的过载。”沈溯摸出藏在诊疗盘下的老式录音笔,这是他三年前从旧货市场淘来的机械装置,不受灵魂芯片控制,“记录开始。第17例接触者出现哲学追问后,引发半径50米内芯片解体,症状与‘惊奇具象体’接触者吻合度100%。”
录音笔的齿轮转动声里,他听见自己的呼吸变重了。三个月前在北极科考站,他亲眼看见那团由好奇与困惑凝聚的银色雾气钻进研究员的眼睛,那个有着三十年工龄的老学者当场瘫倒,嘴里反复念叨着“为什么我们会思考思考本身”,直到灵魂芯片在第七天凌晨爆炸,炸穿了整个观测站的保温层。
“沈医生!”通讯器突然清晰起来,院长的声音带着哭腔,“您的钢笔...那支笔是科考站带回来的吧?我们查到供应商记录,那批钛合金原料里混进了未知金属,和具象体的分子结构——”
信号戛然而止。监控画面突然切换到医院大厅,本该空无一人的旋转门里,站着个穿深蓝色工装的男人。他正弯腰捡起地上的碎瓷片,动作慢得像在播放默片,而他后颈的灵魂芯片位置,有团银色雾气正缓缓渗出。
沈溯的同步率跌破95%时,钢笔的裂缝里突然涌出更多雾气。它们在空气中凝结成模糊的人形,伸出雾状的手指指向监控屏幕里的工装男人。
陈默的扳手第三次砸偏了。
维修间的荧光灯管忽明忽暗,他后颈的皮肤像有蚂蚁在爬。刚才在医院大厅捡碎瓷片时,那枚蓝色的碎片划破了手指,伤口愈合的速度比平时快了三倍,现在已经长出了层银色的茧。
“老陈,3号电梯的传感器修好了没?”对讲机里传来组长的催促,“刚才接到医疗中心的单子,说他们的隔离门失灵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陈默抓起工具箱时,金属盒里的螺丝刀突然自己跳了出来,在地上转了三圈,尖端指向医疗中心的方向。这种怪事从上周开始出现:他的工具会自己移动,公交车坐过站时总能在最后一秒被一股力量拽下车,甚至昨晚煮泡面时,调料包自动跳进了锅里。 “来了。”他含糊地应着,摸出藏在鞋垫下的旧照片。照片上的自己穿着科考站的制服,身边站着个戴金丝眼镜的男人——那是沈溯,三年前一起在北极处理“异常物质泄露”的同事。照片背面有行褪色的字:别信芯片的警告。
电梯上升到17楼时,轿厢突然剧烈晃动。陈默抓住扶手的瞬间,看见轿厢壁的反光里,自己的后颈正渗出银色的雾气。雾气在反光里凝结成清晰的文字:它在找记忆。
隔离门果然是开着的。陈默摸出扳手,蹑手蹑脚地走进走廊,却在拐角处撞见个穿白大褂的身影。那人背对着他,正弯腰检查倒地的护士,后颈的灵魂芯片闪烁着危险的红光。
“沈医生?”他试探着开口。
对方转过身的瞬间,陈默看见他手里的钢笔正往护士的后颈钻。银色雾气像有生命般顺着芯片接口往里涌,护士原本纯黑的瞳孔里突然闪过一丝清明,嘴唇翕动着,似乎在说什么。
“她在说‘无’。”沈溯的声音很平静,手里的钢笔突然转向陈默,“三年前我们埋在冰盖下的具象体,你以为真的销毁了?”
陈默的扳手“当啷”落地。他终于明白那些怪事的来源——他后颈渗出的雾气,正和沈溯钢笔里的雾气产生共鸣,像两滴终于相遇的墨。
林小满觉得病房的墙在呼吸。
银色的字迹爬满墙壁时,他听见墙壁里传来细微的声响,像很多人在同时说话。沈医生说这是灵魂芯片的副作用,但他知道不是——那些声音里有妈妈的味道,有北极冰面裂开的脆响,还有三个月前那个银色雾气凝成的叔叔在他耳边说的悄悄话。
“小满,把眼睛闭上。”沈医生的手按在他的额头上,掌心很烫,“数到一百,我们就去看真正的雪。”
他听话地闭眼,却透过眼皮看见一片红光。那是沈医生后颈的灵魂芯片在发光,芯片表面有个极小的缺口,缺口里流出的银色雾气正顺着沈医生的手臂爬过来,像在寻找什么入口。
“78...79...”数到80时,他听见隔离门被撞开的声音。有个穿工装的叔叔站在门口,手里的扳手掉在地上,后颈也在冒银色的烟。
“原来在你这儿。”叔叔的声音很哑,他指着小满的胸口,“具象体的核心,三年前就钻进这孩子身体里了。”
沈医生的手突然僵住。小满睁开眼,看见墙壁上的银色字迹开始剥落,像被风吹散的沙。那些字在空中重新组合,变成了张模糊的脸——和科考站资料里的“惊奇具象体”照片一模一样。
“为什么‘有’会害怕‘无’?”小满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问,但嘴唇没动。
穿工装的叔叔突然捂住头,发出痛苦的呻吟。他后颈的雾气涌得更凶了,在地上聚成一滩银色的水洼,水洼里映出的不是病房,而是白茫茫的北极冰原。冰原上有两个穿白大褂的人,正把个银色的球体推进冰洞,其中一个人的侧脸和沈医生一模一样。
“同步率89%...”沈医生的个人终端发出刺耳的警报,他盯着小满胸口的位置,瞳孔里的震惊慢慢变成了恐惧,“三年前的物质泄露是假象,我们根本没销毁它。它钻进了当时在冰盖附近迷路的孩子身体里,灵魂芯片一直在屏蔽这段记忆——”
小满的耳朵突然嗡鸣起来。墙壁里的声音越来越响,他看见沈医生和工装叔叔的身体正在变得透明,像被雾气稀释。病房的窗玻璃突然整块碎裂,外面的黑雪涌了进来,落在地上却变成了银色的种子,瞬间长出无数缠满文字的藤蔓。
“数到100了。”小满说。
藤蔓突然静止,所有的文字都凝固成同一句话:我们都是被“有”困住的“无”。
沈溯的同步率跌破80%时,他看见自己的手掌正在化作雾气。工装男人已经完全消失在银色的水洼里,只有那支扳手还躺在地上,扳手的金属表面映出无数个林小满的脸,每个脸都在微笑着问:你确定现在的“有”,不是“无”的伪装吗?
隔离门的警报声在整栋楼回荡时,沈溯的意识正在消散。
他最后看到的画面,是林小满胸口的银色光芒越来越亮,那些缠满文字的藤蔓正顺着光芒往回缩,像被吸进了无底洞。穿工装的陈默已经彻底化作银色雾气,正与墙壁渗出的雾气融为一体,在病房中央凝成半个人形——那是“惊奇具象体”的轮廓,但比资料里的体积大了三倍。
“同步率75%...70%...”个人终端的警报声越来越弱,沈溯感觉到灵魂芯片正在从后颈脱离,芯片表面的缺口原来不是意外,而是三年前他亲手刻下的标记——为了追踪具象体的行踪。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原来他早就知道。 这个念头闪过的瞬间,病房的天花板开始剥落。露出的钢筋里缠着更多银色的雾气,雾气中浮现出无数个屏幕,每个屏幕里都有不同的人在问同一个问题:为什么存在的会害怕不存在的?
林小满突然笑了。他伸手触碰那半个人形的具象体,指尖接触的地方迸发出刺眼的白光。沈溯在彻底失去意识前,听见孩童清晰的声音穿透白光:
“因为‘有’知道,自己本来就是‘无’做的梦啊。”
白光吞噬一切时,医疗中心的所有灵魂芯片同时爆鸣。城市里,正在通勤的上班族突然抬头,看着空中飘落的黑色雪花变成银色;实验室里,研究具象体的学者发现所有样本都在玻璃容器里凝成了问号;北极冰原上,三年前被掩埋的冰洞突然裂开,涌出的银色雾气在极光中组成了一行巨大的字:
苏醒在反向病房,沈溯的睫毛上结着银色的霜花。
他睁开眼时,消毒水的气味突然倒灌进鼻腔——不是呼吸带来的吸入,而是像被无形的手硬生生塞进肺叶。这种诡异的感官错位让他猛地坐起身,却发现自己正躺在病房的天花板上,白大褂的下摆垂向地板,像株倒挂的植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