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灯引鸮归(第2页)
“正是!”白宸斩钉截铁,“这灯罩人皮,遇磷光则显影,正是传递假情报的绝佳载体!只需在其上覆一层薄纱,用特制药水绘制新图,磷光透射,旧图隐没,新图显现!夜色之下,叛军斥候得此‘秘图’,必如获至宝!”他脑中飞快闪过现代光学投影的原理,但出口的只能是古人能理解的“磷光显影”。
“药水?”燕无霜皱眉,杀气腾腾,“姑奶奶去抓个叛军的探子来放血?”
“不必。”萧明凰唇角弯起一个妖异的弧度,指尖轻轻拂过自己染着浓艳丹蔻的指甲,“我这指甲里,‘胭脂泪’的蛊虫最喜磷光,其体液遇光则显幽蓝,三个时辰后自行消解,不留痕迹。用来画图,再妙不过。”她说着,指甲轻轻在石台边缘一磕,几点肉眼几乎难辨的细微粉末飘落掌心。她走到石台一角,那里恰好有一小洼从钟乳石滴落的、异常清冷的积水。她将粉末弹入水中,又从腰间香囊捻出一点朱砂、一点磁石粉,混合进去。指尖搅动,洼中积水迅速变成一种粘稠的、散发着微甜腥气的暗红色液体。
她取下发间一支普通的银簪,在液体中蘸饱,然后走向那巨大的人皮基座图。她并未覆盖,而是直接在旧图之上,在那标注着瓮城核心防御的区域,手腕灵动如飞,用那暗红药液勾勒出新的线条!新的标记!
她的动作极快,带着一种冷酷的精准。原本重兵布防的瓮城主城门区域,被她寥寥数笔勾勒成兵力空虚、粮草堆积的假象;而真正布下死亡陷阱的鹰愁涧侧翼及后山水门区域,则被她用密集的线条和醒目的叉形标记,画成了“防守薄弱,夜袭可破”的缺口!磷灯幽幽的绿光透过她正在绘制的药液线条,映照在下方陈旧的人皮地图上,使得新绘的线条仿佛是从旧图深处自然浮现出来,带着一种诡秘的“真实”感。
白宸和谢明远在一旁凝神观看,不时低声指出关键节点的修改。整个溶洞只剩下萧明凰银簪划过皮面的细微沙沙声,以及药液散发的微甜腥气。
就在新图即将完成之际——
“陛下!有情况!” 燕无霜压低的声音带着警惕从洞口方向传来。她不知何时已悄然潜回,赤红的身影如同融入阴影的猎豹,肩背的伤口因紧绷而再次渗出血丝。“崖上清理时,发现一个装死的!看身手和装备,像是陈枭帐下的‘夜鸮’斥候!已经捆了拖下来!”
白宸眼中厉芒一闪:“来得正好!带过来!”
不多时,两个甲士拖着一个被牛皮索捆得如同粽子、嘴里塞着破布的黑衣人下来。那人身材瘦小精悍,脸上涂着黑灰,一双眼睛在幽绿的磷光下闪烁着惊惧与怨毒的光,像极了夜行的鸮鸟。他肩头有一道新鲜的刀伤,正汩汩流血,显然是被燕无霜或阿蛮所伤。
白宸走到那“夜鸮”斥候面前,居高临下,竹青袍角拂过冰冷的地面。腰间九连环随着他的动作发出轻微而规律的碰撞声,在死寂的溶洞里如同催命的音符。他缓缓蹲下,拔出塞在那人嘴里的破布。
“想活命吗?”白宸的声音不高,却带着洞穿骨髓的寒意。
“夜鸮”喉结滚动,嘶声道:“要杀便杀!休想……”
嗤!
一声轻响打断了他的话。不是刀,而是一支冰冷的银簪!萧明凰不知何时已来到近前,染着丹蔻的指尖捏着银簪,快如闪电地刺入“夜鸮”肩头的伤口,轻轻一剜!
“呃啊——!”凄厉的惨叫在溶洞中回荡,撞在钟乳石上,激起层层叠叠的回音,令人毛骨悚然。
萧明凰抽出银簪,簪尖带着一小块血肉。她看也不看,随手将那血肉弹入身后幽暗的角落。然后,她用那支还沾着新鲜血珠的银簪,再次蘸取了石台边洼里剩余的暗红药液。
“你……” “夜鸮”痛得浑身痉挛,恐惧地看着萧明凰如同看一个从地狱爬出的艳鬼。
“嘘……”萧明凰竖起一根染着丹蔻的手指,放在唇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笑容妖冶而冰冷。她俯下身,银簪尖带着粘稠的药液和新鲜的血珠,在“夜鸮”因痛苦和恐惧而扭曲的脸上,飞快地勾勒起来!
左颊,一道扭曲如蛇的伤口标记;右额,一个象征“重要情报来源”的星形符号;下巴处,再添几笔代表“紧急”的火焰纹!她的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残酷的艺术感。药液混合着血珠,在“夜鸮”脸上迅速凝固,形成无法抹去的暗红刺青,在磷灯幽光下闪烁着不祥的光泽。
“好了。”萧明凰直起身,欣赏着自己的“作品”,如同欣赏一幅杰作,“现在,你脸上刻着的,是‘九死一生’带回‘瓮城绝密布防图’的夜鸮勇士印记。带着它,和你‘拼死’带回的图,”她染着丹蔻的指尖指向石台上那在磷光下幽幽显现新图的巨大皮卷,“回去见你的陈大帅。告诉他,瓮城东门粮仓空虚,鹰愁涧后山水门,守将醉酒,子时三刻,火光为号,一击可破!”
“夜鸮”的瞳孔因极度的恐惧而放大,身体筛糠般抖动着。脸上的药液刺青传来火辣辣的刺痛和深入骨髓的阴冷。
白宸冷冷地补充:“若想活命,就一字不差地带到。若敢耍花样……”他目光扫过燕无霜腰间的刀,以及萧明凰丹蔻指尖闪烁的寒芒,“你会知道,死,有时是一种奢望。”
“夜鸮”喉头滚动,最终颓然地点了点头,眼中只剩下绝望的服从。
燕无霜一步上前,粗暴地将那“夜鸮”拽起,像拖一条死狗般拖向石台。她看着石台上那张在磷光下显得无比真实、标注着致命陷阱的假布防图,赤红的眼中燃烧着复仇的烈焰和一种近乎残忍的兴奋。
“图太大,不好带。”她声音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冷硬。然后,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她猛地抽出腰刀!
寒光一闪!
嗤啦——!
锋利的刀刃并非砍向“夜鸮”,而是狠狠劈在石台那张巨大的人皮地图上!精准地沿着萧明凰新绘制的、标注着“鹰愁涧后山水门薄弱点”的区域边缘,割下了一块约莫两个巴掌大小、形状不规则的皮子!
人皮坚韧,撕裂时发出令人牙酸的、如同湿布帛被强行扯开的怪异声响。皮子边缘还带着绘制新图的暗红药液痕迹。
燕无霜看也不看,随手将那块带着幽绿磷光、仿佛还在微微蠕动的热乎人皮,粗暴地塞进了“夜鸮”被扯开的衣襟里,紧贴着他汗津津的胸膛!
“滚!”她一脚踹在“夜鸮”的腿弯,将他踹得跪倒在地,声音如同寒冰,“带着你的‘宝贝图’,爬回去!子时三刻,姑奶奶在‘水门’等你家陈大帅的狗头!”
“夜鸮”被连拖带拽地弄出了溶洞,消
失在向上的石阶黑暗中。溶洞里恢复了死寂,只剩下磷灯幽幽的绿光,映照着石台上那张被粗暴撕裂、边缘狰狞的巨大皮图,以及空气中残留的、混合着血腥、药液、人皮腥膻和陈腐气息的诡异味道。
萧明凰走到石台边,丹蔻指尖轻轻抚过那被撕裂的、边缘还带着新鲜湿气的皮图断口。她的指甲缝里,几点细微如尘的、带着特殊腥气的粉末,悄无声息地融入了断口处尚未干涸的暗红药液里。
“好了。”她收回手,指尖优雅地捻了捻,仿佛掸去灰尘,耳后红痣在幽光下显得格外妖冶,“‘胭脂泪’的蛊卵已经种下。等陈枭的人马拿着这块皮图在子时的月光下研究时……那画面,想必会很精彩。”她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毫无温度的弧度。
白宸看着石台上那残缺的人皮地图,又望向洞口那片吞噬了“夜鸮”的黑暗。冰冷的玉佩碎片棱角依旧硌着他的掌心。焦尾琴弦缝合的伤口,青黛流淌的血液,碎裂的玉佩密道,人皮灯下的假图……环环相扣,步步杀机。
“准备吧。”他声音低沉,在幽绿的磷光中,如同下达最终判决,“瓮城水门,张网以待!让陈枭的人马,用他们的血,来祭这盏人皮灯!” 腰间九连环,随着他转身的动作,发出冰冷而决绝的碰撞清音,如同死神的计数,在这埋葬了前朝秘辛的地底溶洞中,幽幽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