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魔头没跑掉
撑花被劲风里裹挟的灵气震得动弹不得,歪倒在地上,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
大魔头要逃!
她要冲破禁制,她要逃走!
撑花本质上就是她的看守,她还来不及做出反应,就见凡朝踩着赤裸的足,往笼子外踏出一步。
撑花赶紧制止:“你别动!”
凡朝以为她要抓她,没想到下一秒,却听她说道——
“笼子外都是国师绘制的符咒,全是针对你的,踏上去就烧……”
可下一瞬,凡朝的足稳稳地踩在了地面上。
她听见撑花的话语,锋利的眼往她身上投去一瞥,有些意外。
这小丫头,有点意思。
接着径自出了笼子。
凡朝低头看了看地上繁杂的符咒,轻蔑勾了勾唇:“墨卒的锁灵伏,用了十年功力,舍得下血本啊。”
她感受到脚底滚烫的热度,显然这符咒的威力还没消散完毕,对她仍旧有限制。
本来她该在踏进符咒的那一刻被烧成灰烬的,可是符咒却没有发挥作用。
她瞥了眼地上被神乐乐尿液浸过的一块纹路,被神家自己人破了咒,也不知墨卒知情后,会不会气得捶胸顿足。
凡朝不想耽搁,她回头打量了下这个待了一百年的大殿,该死的鬼地方,她真是呆够了。
她快步往殿门外走去,黑鸟告诉她,午夜去永乐宫的桃花树下接头,它为她安排好了一切。
永乐宫,凡朝曾经在曦舞的寝殿。
她的叫永乐宫,姐姐的叫永宁宫。
那时她还是大名鼎鼎的二殿下。
两宫分别坐落在神主养母的寝殿旁,一左一右,一个靠前,一个靠后,配置布置全然一致,绝无半分偏颇。
凡朝闭了闭眼,在接近降灾殿大门的那一刻,又回头看了眼。
那个看守她的小丫头,仍旧躺在地上,怔怔然看着她,没有别的举动。
也没有阻拦。
凡朝下定决心,一把推开了大门。
脚步往前迈出,麻布裙摆随着动作向上荡起,她看见了自己瘦到凹陷的脚踝。
曾经为了赎罪亲手削断的头发,在一百年里又长到了腰间。
没人会给一个罪犯做发髻,她一头长发散在肩侧,松松垮垮的裙子配上散乱的发丝,哪里还能看见曾经曦舞美人的影子。
她的一双手腕间,两个血红的割口格外醒目。
是每次神主放血后留下的印迹。
伤口好了割,割了好,一百年间,早就形成了触目惊心的印痕,再也无法恢复。
凡朝并不在意,只是意识沉睡了一百年,有些不习惯。
好在,快结束了。她开始期待,推开门,迎接她的是什么?
是热烈的阳光,还是清透的月华?
大门敞开,凡朝情不自禁睁大了双目,凹陷的脸颊衬得这双眼睛格外大,黑瞳仁圆不楞登,像能吸进周围所有事物。
就在这时,一阵破空声传来,一股强劲的灵力顺着缓缓敞开的大门冲进殿内!
灵力中裹挟着熟悉的凌冽气息,凡朝一怔,下一秒,就被这灵力直直拍了回去!
“嘭!”
凡朝整个人被狠狠地砸回了铁笼笼壁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铁笼上下晃动,扬起无数尘埃,笼子四个角的红线也跟着在空中颤抖。
凡朝拼尽全力才忍住痛呼,这灵力太强太冲,她感觉全身都要散架了。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下一秒,一柄长剑冲她而来,直直刺进了她的左肩。
将她狠狠地钉死在了地上。
来人并没有拔剑,而是任由鲜血顺着剑刃悉数流下。
踏月长靴踩在凡朝脸侧的铁笼栏杆上,来人垂下身,梳戴整齐的长发随着动作,缓缓擦过凡朝痛苦的面庞。
“想跑?”
“做梦。”
凡朝不用抬头,只要随着视线看一看那柄刺穿她的长剑剑柄上挂的剑穗,就能知道来人是谁。
是楚冰华。
是她年少时曾浅浅心悦过的人。
她始终没有力气抬头看他,却扯了扯嘴角,嘶哑着嗓子赞叹道:“揽月剑,的、的确锋利。”
“实在、佩服。”
楚冰华气笑了,冷若冰霜的脸第一次在外人面前露出破绽。
他将剑尖打着旋拔出,从上至下俯视着凡朝因为疼痛而忍不住颤抖的表情,喟叹道——
“在这种时候,还能岔开话题的人,也只有你了。”
“你又不是第一次尝到揽月的滋味了,怎么,现在受不住了?”
“凡朝,好久不见。”
揽月拔出的那一刻,涌出来一大股又黑又浓的血。
她昨夜刚被放了血,今日又受了伤,脸上的色彩已经不能用灰暗形容了,简直与地底下长眠的鬼无疑。
凡朝没了支撑,身体随着惯性慢慢滑落在地上,痛得一句话也说不出。
楚冰华没有管她,将长剑负在身后,冷漠地瞧着她:“后天就是布施节,你不要再想什么阴招逃跑。这两天我会对你严加看管,直到国师将锁灵伏修复好。”
说着,他就要踏出殿外。
凡朝瞥见随着他的动作一左一右摇晃的剑穗,拼尽一口气也要恶心他一下。
于是断断续续道:“还留着呢?”
“不过是我当年给姐姐采花时,顺手逗你开心的小玩意,有必要留着吗?”
听见她的话,楚冰华转过身来,冰冷的视线落在自己剑柄上。
锐利华贵的神剑揽月上,挂着一颗小小的石头。
一颗像被月华笼罩的石头,即使一百年过去,仍旧泛着浅淡的晕蓝色。
它是年少登学时,凡朝送给他的生辰礼物。
十几岁的小少女,捧着跋山涉水捡回来的石头,将它打磨好,镶嵌在托盘上,一针一线缝上剑穗和挂耳,把它送给心悦的少男。
别的神官剑上挂的都是美玉宝器,而他堂堂中州仙将,剑上挂的却是颗破石子。
被她扳回一局,楚冰华冷冷瞧她一眼,无意与她做口舌之争。
转而叮嘱角落里伏在地上,吓傻了的撑花——
“看好她,有任何不对及时向我禀报。”
话毕,他立刻闪身出殿。
等他出去后,一股庞大的威压从殿外侵袭住整个降灾殿。
威压里气息凌厉,这是楚冰华用自己的灵力镇住了整个大殿。
凡朝轻轻一嗤,心中暗唾:“倒是不嫌浪费。”
等上头的官儿走了,撑花赶忙连滚带爬地拱了过来。
今天一晚上发生的事情已经大大超出了她的认知,她现在还处在懵懵的状态中。
可是凡朝又受伤了,她不能坐视不理。
撑花动用灵力给她止了血,给凡朝处理伤口这种小事,她已经做了很多次,她灵力低微,这些都是自己偷偷学的。
以往凡朝被神主带走放血,在布施节后被人围住打骂泄愤,丢回来的时候,可没人会给她治伤。
扔在笼子里,总会痊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