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老八我的生活(一)(第2页)
的节奏一模一样。
这寂静像一层薄冰,随时会被重新启动的机器打破。我摸出钥匙,打开铁皮柜,饼干盒安然躺在那里,上面落了一层薄灰。我轻轻抚过盒盖,没有打开。有些东西不需要总是检视,知道它们在哪里就够了。就像我知道,无论第八代还是第十八代设备到来,那台老颗粒机都会在我诗里继续运转,用钢铁的牙齿,啃噬我余下的黑夜。新设备会更快、更精准、更安静,但它们永远不会懂得如何在午夜与一个疲惫的工人对话,不会记得哪个操作工喜欢在休息时哼《红梅赞》,哪个质检员总爱把饭盒放在控制面板旁边。窗外,白炽灯突然闪烁了几下。十一点了,该去车间转一圈了。我把写了一半的诗折好,塞进工作服内袋,那里靠近心脏的位置已经磨出了一个小口袋。搪瓷缸子里的茶早就凉了,我仰头一饮而尽,茶叶渣卡在豁口处,像一句未写完的诗行。缸子放回桌上时,杯底那个豁口又在桌面划出一道浅痕,这道痕迹会和其他千百道痕迹一起,成为这张桌子的记忆。走廊的灯管滋滋作响,我的影子在墙上被拉长又缩短。经过车间门口时,我停下脚步,看着崭新的自动化生产线和角落里那台老机器。年轻工人们说笑着操作触摸屏,没人注意那个沉默的铁疙瘩。但我看见它的齿轮上,还留着我二十年前不小心蹭上的机油手印,像一首只有我能读懂的诗。新来的技术员说这台老机器下周就要被拆解运走了,我点点头没说话,只是趁没人时偷偷拍了拍它锈迹斑斑的外壳,像在安抚一个即将远行的老友。夜班工人在流水线旁忙碌着,他们的背影在荧光灯下显得格外单薄。有个小伙子在打哈欠,看到我立刻挺直了腰板。我冲他点点头,想起自己刚进厂时也是这样,生怕被领导抓到任何懈怠的迹象。现在想来,那些紧张与惶恐,也都成了值得怀念的青春。车间的空气里漂浮着木屑粉末,在灯光下像一场微型雪灾。我深吸一口气,让这熟悉的、带着铁腥味的空气充满肺部。回到办公室,我重新拿出那张纸。窗外的白杨叶还在沙沙作响,但此刻听起来不再像笔尖划过纸面,而像无数细小的掌声。我写下最后一行:\"在齿轮与齿轮的间隙里\/我们终将找到\/属于自己的齿合\"。钢笔在句号处顿了顿,留下一个稍大的墨点,像是给这首诗盖上的私人印章。我把诗稿对折两次,放进饼干盒。盒子里已经积累了厚厚一叠,最底层的纸页开始发黄,像秋天的白杨叶。锁好铁皮柜,我关掉台灯,突然发现窗外的厂区灯火竟也构成了一首诗——高耸的烟囱是惊叹号,纵横的管道是连字符,而远处闪烁的警示灯,则是散落的标点。走廊尽头,晨光已经开始渗透进来。又一个夜晚过去了,我的诗和工厂一起,迎来了新的黎明。搪瓷缸子静静地立在桌上,杯身上那道裂痕在晨光中格外明显,像是岁月特意留下的签名。我拿起它,走向茶水间,准备泡上今天的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