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 听闻黑市,前去(第2页)
眼镜司机显然不解:“怎么会一样呢?不都说黑市白天也有人接头,鬼市是专挑后半夜,见不得光的买卖?”
“兄弟,你不懂羊城!”圆脸司机用筷子点了点桌面,一副“听我给你分析”的架势,“羊城,打老辈子起就是商贾云集、车船如梭的地方!南来北往,三教九流什么人没有?那点子‘稀罕东西’,今天在一个张三手里,明儿个可能就到了李四兜里,后天就顺着水路去了南洋、香江!多少人卖了东西拍拍屁股就走,找都找不着人影!更别说这地面水道密得像蛛网,小船小艇一钻芦苇荡,你还想跟着?门都没有!所以啊,甭管是傍晚还是凌晨,管它叫黑市还是鬼市,只要天黑了,胆子够大,手里的东西就敢往外放!图的就是‘出货快,不留痕’!知道了吧?”
“老哥,您是真行家,门儿清!”先前那粗壮汉子忍不住挑起大拇指赞道。
“这还不算完呢!”圆脸司机显然有些得意,酒意上头,话匣子关不住了,“跟那些打一枪换个地方的散客不一样,这边真正的狠角色、大买家卖家,那都有自己的‘地头’!那些有实力的大团伙,专门在这附近的巷子、河边破屋子里租了固定的门面!看着不起眼,但那才是常年收货出货的据点!门道深着呢!我听说啊…”他下意识地左右看了看,尽管周围人声嘈杂,他还是俯低了身子,声音压得像耳语,“听说这些有固定窝点的背后人物,连‘革委会’那帮挂着红袖子横着走的‘纠察’,都得掂量掂量分量再动手,不敢随便去踹门!”
“他们?能有这么大能量?”眼镜司机眼镜后面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嘿!那是板上钉钉的!”圆脸司机用筷子笃笃地敲着碗沿,“甚至…我刚跑车那会儿,听老辈司机念叨过…说…”他再次警惕地快速扫视四周,确定无人特别留意这边后,才用几乎只够他们一桌人听清的气音说:“说啊,没准…没准革委会上头那些头头脑脑的‘大人物’,也插了手、入了份子在里面呢!你想想看,这买卖做到这份上,水能不深?再说了,这黑灯瞎火的市面上,没几个心狠手辣、能镇得住场面的‘黑道大佬’在背后撑腰,镇得住那些牛鬼蛇神、宵小之徒?可能吗?这碗饭可不是那么容易端的!”他的话尾带着些玄虚,也带着对那个隐秘世界力量的一丝敬畏。
他们的谈话像一阵裹挟着秘密的风,刮过了江奔宇的心头,留下深刻而复杂的痕迹。那碗咸鱼干闷鼓豆不知不觉见了底。他缓慢而细致地将最后一碗米饭扒拉进嘴里,咀嚼咽下,感受着食物带来的短暂慰藉迅速被一种强烈的、难以抑制的探索冲动所替代。他默默地站起身,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骑上那辆老旧却坚实的“永久”牌二八杠,他没有回头,目标明确地朝着夜市后方那无边无际的黑暗驶去。
再次穿过土路,绕到集市后面,果然看到一条不甚宽阔却流水汩汩的小河涌,在微弱的星月之下泛着幽暗的光。堤岸小路坑洼不平,自行车前灯微弱的光束只能照亮前方几米的距离,四周是高高低低、形状模糊的野树和杂草丛生的土坡,充满了荒凉感。车轮碾过枯枝落叶的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骑了没多久,前方黑暗中果然隐约出现了一簇簇微弱的、跳动不定的光亮,如同荒野里诡异的磷火,还夹杂着远远传来的、压低声音的嘈杂人语和器皿碰撞声。
距离那片光亮大约还有百米,江奔宇果断停了下来。四周寂然无人。他熟练地跳下车,一只手握住车把,另一只手看似随意地在车梁上一拂。没有任何光影特效,那辆笨重的二八杠自行车,仿佛跌入了无形的空间褶皱,瞬间从他身边消失得无影无踪。接着,他利落地脱下身上的薄外套,快速地从随身空间中取出一件尺寸明显大了一号、洗得发白、质地粗糙的蓝色劳动布旧工装换上。松垮垮的衣服瞬间模糊了他的身形轮廓。最后,他拿出了一块早已预备好的粗麻布,没有多余动作,直接往头上一兜、一系,只露出两个冷静而锐利的眼睛,整个面孔隐入阴影之中。此刻的他,气息内敛,步履沉稳,迅速与周围的黑暗融为一体,步履如无声的暗流般,向着那片跳跃着秘密火焰的光源悄然靠近。
光亮的源头并非灯火通明,而是无数星星点点的灯火组成的暧昧星河。走近了才看清入口是在一处临河的破败砖瓦房侧面开出的豁口,挂着一盏被熏得黑黢黢的昏暗灯泡。一个裹着看不清颜色旧外衣、身形精瘦如铁、脸上带着股狠厉之气的男人幽灵般堵在豁口前,挡住了江奔宇的去路。他的目光像冰冷的探针,从头到脚快速扫过这包裹严实的陌生人,不含任何温度地吐出两个冰冷的字:
“买?还是卖?”
包裹在粗麻布下的嘴微微翕动,传出一个刻意磨砺、沙哑得如同金属摩擦的声音:
“买卖都有。”
“两毛。”男人眼皮都没抬,摊开一只粗砺的手掌。
江奔宇沉默着,没有多余的动作,从宽大的工装裤袋里摸出两张一角钱的毛票,准确地拍在对方手中。
那人接过钱,随手朝门里一堆不起眼的破旧木牌方向一指。旁边另一个同样沉默寡言、蹲在暗影里的小个子立刻手脚麻利地捡起一个系着麻绳、刻着个模糊符号的木牌递过来。江奔宇接在手中,冰冷的触感渗入掌心。他掂了掂,没有一丝停顿,侧身从那个仿佛能吞噬光线的黑暗豁口,滑入了这片弥漫着尘土、铜钱锈迹、劣质烟草、湿泥和隐秘交易的复杂气息,如同另一个真实存在却又时刻处于消失边缘的夜间世界。
木牌在他手中微微发烫,上面粗粝的刻痕仿佛还残留着不知多少陌生交易者的指纹。他深吸一口气,混杂的气味涌入口鼻,每一步踏在松软的泥地上都悄无声息。无数影影绰绰的黑影在狭窄的巷道和昏暗的灯火下蠕动、低语、交叠,货物如同从历史的缝隙里被抖落出的碎片,杂乱而充满诱惑地堆叠在摊开的旧油布上。光线幽暗,看不清面孔,只有模糊的姿态和低沉的声浪起伏。一种混杂着紧张、兴奋、戒备与原始交易冲动的暗流在沟底弥漫。他知道,自己已经踏入了那个夜晚的暗流,踏入了属于秘密、风险与机遇的旋涡。而他的身影,也迅速消失在那片由无数模糊阴影构成的、既存在又随时准备消逝的夜晚黑市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