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露一点实力(第2页)
“琪啊,你以为我每月揣回家的那几十块钱,真是全靠山里那点运气?那是老大……”他抬手指了指桌上那堆足以让任何村里人眼珠子掉出来的财富,“还有我们外面跑的‘营生’,分下来的红利!按月拿的,雷打不动!”他叹了口气,带着深深的遗憾和一丝不甘,“要不是这个月革委会搞那劳什子‘经济大检查’,风声太紧,我们得回村避风头……”覃龙的声音陡然拔高了一点,带着一种混着愤懑与无比向往的语气,“这每月的分红,翻几个跟头都是轻的!别说五六十,一两百块也未必顶得住!”他重重拍了下自己的大腿,似乎在发泄着错过的大好机会。
“对!”何虎此刻终于找到了说话的机会,他用力点头,像是在证明老大和龙哥所言非虚,“龙哥说得一点没错!只要是帮老大做事的兄弟们,大家伙都有份!按出力多少,拿分红!”
何虎这句朴实得不能再朴实的话,犹如最后一块压垮骆驼的巨石,带着千钧之力轰然砸在许琪、秦嫣凤。
如果说覃龙的话让她惊愕于丈夫收入的来源远超想象,那么何虎这个旁证,以及“按月分红”、“翻几番”、“一两百块” 这些字眼组合在一起,特别是联系到桌上那堆刺眼的“零钱”(那几千块现金),瞬间重构了许琪对江奔宇、对丈夫覃龙、甚至对所有经济来源的认知!这不再是偶然的暴富,这是持续性的、有着严密组织和分配机制的、规模庞大的“地下营生”!那个挎包,那个樟木箱子,它们所代表的,是一个她这个整日在灶台和田间打转的农妇根本无法想象的世界!
许琪整个人都懵了,坐在那里,像座被雷劈中的雕像,脸色刷白,嘴唇微微哆嗦着。就连一向了解江奔宇本事、连一万块嫁妆都收过的秦嫣凤,此刻也陷入了深深的震撼之中。她之前知道丈夫有本事、有底牌,却也不知道这“底牌”的分量竟然如此恐怖——那一万的嫁妆金或许是冰山一角,而眼前这细水长流的收入,才真正昭示着江奔宇暗中掌控的力量和庞大的地下网络!她猛地想起他无数次半开玩笑似的对自己说的那句话:“媳妇儿,不要想着去挣那点工分了,多读点书,以后……能帮帮我。” 以前觉得是他体贴,此刻她才真正明白这句话后面沉甸甸的分量!他需要的不是一个只会操持家务的妻子,而是一个能在未来可能更大的格局中,与他并肩而立的伴侣!一股混合着震惊、骄傲、心疼和更大压力的复杂情绪瞬间攫住了她,她感到呼吸都有些困难。
“好了!”
江奔宇一声短促的低喝,如同寒冰落入沸腾的油锅,瞬间浇灭了所有人的惊涛骇浪。他原本带着点慵懒随意的神情一扫而空,脸色陡沉,浓密的眉毛压得极低,锐利的目光如同冰锥,逐一在覃龙、何虎、许琪、秦嫣凤脸上扫过,声音压得极低,却又带着前所未有的严厉和重量,一字一顿地砸在每个人心上:
“都!把!嘴!闭!紧!了!”他每一个字都像淬了火的铁钉,“记住!记住!再记住我今天说的每一个字!烂在肚子里!自己心里有数就行了!”
他的眼神森寒,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这些话”他用力点了点桌面,“透出去半个字,不!是透出去哪怕一丁点儿风丝儿!”他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冰冷后果,“不单是我,覃龙、何虎、你许琪、秦嫣凤、子豪他们等一群人、还有所有指望我们这条路吃饭的那一群人……”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刀刃,剜过每一个人的眼睛,“统统都得完蛋!谁也跑不掉!懂了吗?!”
小屋里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沉重的压力让每一个人都感到窒息。刚才的震惊、狂喜、难以置信,此刻全部被一种巨大的、冰冷如铁的恐惧所取代。
无声的、沉重的点头。覃龙的神色无比凝重,喉结重重滚动了一下。何虎的拳头紧紧攥着,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许琪从那巨大的眩晕中被拉回冰冷的现实,脸色从煞白转为一种后怕的惨白,身体微不可察地颤抖着。
秦嫣凤则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脊背,眼神从震惊转为一种坚毅的守护。每个人的心底都同时响起一个声音:死也不能说!
凝固的气氛稍稍松动,江奔宇的目光落在了许琪身上,眼神中的凌厉缓和了几分,但那份庄重仍在。他伸手从那厚厚一摞钱里,极其利落地数出十张崭新硬挺的百元大钞(十张一千元!)。昏黄的灯光下,那炫目的蓝和庞大的面额几乎灼伤了许琪的眼睛。
他将这一千元推到许琪面前:“大姐,我说到做到。每个跟着我的兄弟,只要成家,这份‘安家费’,该他的,一文不少。”他顿了顿,看到许琪依旧怔忡,甚至身体下意识地想往后缩,仿佛那钱烫手似的,便放缓了语气,带着不容推拒的真诚,“拿着!这不是单单给你的,是给龙哥、给你们这个小家的!其他兄弟都一样,人人都有份!别有什么不好意思!”
“小凤,”江奔宇递了个眼神。
秦嫣凤心领神会,立刻站起来,动作快得惊人。她没有二话,也不管许琪是否还在发呆,直接将那扎得整整齐齐、分量十足的千元大钞一把抓起,不容分说地塞进了许琪围裙胸前那个最大、最深的口袋里!那厚厚一沓纸币几乎要将口袋撑破。
“大姐,拿着吧!”秦嫣凤按着许琪想要掏钱的手,她的声音轻柔却带着一种女主人的沉稳和开解,“这是我当家的待兄弟们的一片心意。咱女人家,不掺和他们外面的事儿,但这份心意得领!你要是真觉得过意不去,就踏踏实实把这份钱用在刀刃上,把咱这个家操持好,把屋里屋外安顿得舒舒坦坦,让龙哥在外面少一份挂牵,多一分底气。他们在外面闯荡,最盼的,不就是后头有个稳稳当当的‘窝’吗?”
这番话说到了许琪的心坎里,也给了她一个台阶。那巨大的震惊和后怕慢慢化开,被一种混合着感激、羞愧和对家庭未来的责任所取代。她看着眼前这个年轻却无比通透的弟媳,又看着丈夫覃龙疲惫却坚定的眼神,再看看桌上那代表着无上信任的巨大财富,一股暖流混杂着更沉甸甸的决心涌了上来。她不再是那个只计算着灶台边柴米油盐的农妇了。她没有再推拒,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滚烫的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硬是没有落下来。她用手死死按着装了巨款的口袋,像是按着这突然降临的巨大秘密和无价的信任。
江奔宇看见媳妇处理得如此漂亮,紧绷的神经终于松了一下,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在灯光晃动的阴影里,悄悄对秦嫣凤竖了个大拇指,还顽皮地眨了下眼睛。秦嫣凤嘴角也漾起一丝温柔得意的弧度。
就在这劫后余生般的复杂氛围中,小院的门“哐当”一声被撞开!不一会,房间的门也被推开,一阵裹带着秋夜凉气的风猛地灌了进来,随之而来的是清脆得如同银铃般的喧闹、和几道小旋风般的身影!
“嫂子!饿死啦!”
“大姐,饿死我了!”
“大哥!虎叔好!宇叔好!”覃静,覃丹说道
“龙叔好!虎子叔叔好!姐夫好”秦嫣凤的那些弟弟排队说道。
“大嫂!我摸到一只好大的蚂蚱……”
七个高低不一的孩子,叽叽喳喳、你推我搡地冲了进来,小脸蛋红扑扑的,带着田野疯玩后的汗水和泥土气息,瞬间打破了屋里那凝重到极点、几乎令人窒息的气氛。
三个刚才还肩负巨压、面色沉重的男人,脸上如同变魔术般瞬间堆满了笑容,声音也提高了八度,带着家长特有的慈爱和爽朗:
“哎!好!回来啦!”
“回来了就好!”
“都别吵吵,安静点!”
许琪和秦嫣凤立刻从各自沉重的情绪中转换过来,脸上的阴霾一扫而光,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从未发生过。她们如同条件反射般站起身,迎向孩子们。
“吵什么吵,慢点跑!摔着了怎么办!”许琪的语气嗔怪中带着溺爱,忙不迭地开始拍打孩子们身上的尘土,检查他们有没有磕碰。
秦嫣凤则快步走向厨房灶台:“玩饿了吧?锅里还有点饭底子和热汤,给你们匀匀。” 她还顺手拿起一条毛巾递给最大的孩子:“阿金,带弟弟先去把手和脸洗洗!一身的泥猴儿!” 声音温柔而忙碌。
懂事的大孩子立刻学着大人的样子,照顾起更小的弟弟。一时间,孩子的嬉笑声、大人的招呼声、拉板凳的声音、拍灰尘的声音……汇成一股极其平凡却无比动人的暖流,瞬间充满了小院的每一个角落,将刚才那沉重如山的秘密暂时冲淡、覆盖。
当秦嫣凤一边盛饭,一边用清晰而欢快的声音宣布:“慢点吃!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过些天,你们这堆小毛猴子,通通都要给大姐背起小书包,去村口那公家办的‘学前班’念书学本事啦!” 孩子们先是愣了一下,随即——
“哇!上学啦!”
“太好啦!我也要背小书包!”
“虎子叔说过,上学能学写字,以后认秤砣!”
更小的孩子虽然懵懂,但看到哥哥姐姐们的狂喜,也跟着又蹦又跳,开心地尖叫起来。欢呼声和尖叫声如同突然点燃的爆竹,在小院里骤然炸响,热烈得几乎要把简陋的屋顶掀翻!
灯火摇曳的堂屋里,暖意融融的饭桌旁。江奔宇、覃龙、何虎不约而同地举起茶碗,相视一笑。茶水中浑浊的茶末沉浮,袅袅的热气模糊了男人们脸上疲惫却欣慰的笑意。那碗里的茶水,喝下去是苦的,回甘是悠长的。孩子们纯真无邪的巨大喜悦,如同温暖的潮水,冲刷着心底的秘密沟壑和肩上那份常人无法想象的沉重。
窗外,夜空中,似乎有几颗寒星,正悄然地、安静地闪烁着……那是这漫漫长夜里,不灭的微光与期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