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第2页)

他指着苗床设计图,手指在图上点来点去:"这锦布得用渔阳产的麻布,透气又结实。前儿试了试,三天就出芽了,比在地里还快!我让弟子们多备了些木盘,路上坏了能换。"

未时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陈阿娇衣襟的楼船纹上投下光斑。

她鬓边的赤金簪晃了晃,簪头新缀的"舟行珠"——用船钉与锦线熔铸的,透着金属的冷光。"昨儿去码头,见迁民们在缝帆,有个老太太说,这船帆的针脚,比她嫁女儿时做的棉被还密,说这样才抗风。"

她忽然压低声音,凑近刘妧:"我还听见有个小媳妇跟婆婆说,到了交趾,要种一片棉田,织床新被褥,再也不用盖打补丁的旧被了。你说,咱这迁民,是不是圆了好多人的念想?"

殿外忽然传来争执声,"让我进去!我要见陛下!凭什么不让我迁?"

平阳侯家儿媳带着个穿粗布短打的汉子奔入,汉子怀里抱着团撕碎的纸,见到刘妧就"扑通"跪倒,头上的毡帽滚到脚边,露出被太阳晒得黝黑的额头。

"陛下!太后!"汉子的声音发哑,带着哭腔,"我是长安王老实,祖祖辈辈种地主的田,租子高得吓人,一年到头攒不下一个子儿。族老说'南蛮瘴疠会吃人',撕了我的迁民帖!可我听说交趾有不冻之田,想带全家去拼一把!我娘快八十了,这辈子就想看看自家的田长啥样!"

陈阿娇立刻招来廷尉府小吏,珍珠璎珞蹭着王老实粗糙的手掌,镯子叮当作响:"传哀家的令!凡阻挠迁民者,按'妨害国计'论处,罚粟百石!王老实,你的迁民帖,哀家让人重发,再给你家多配一张犁,是赵五铁匠铺新打的,锋利着呢!"

王老实愣了愣,突然"咚咚"磕头:"谢太后!谢陛下!我...我一定把田种好,多打粮!"

卫子夫忽然上前,展开一卷《迁民阻力录》:"太后,陛下,鲁郡族老聚众烧了迁民署的船图,却被女迁民用织锦的'信号法'引来官差——她们把锦帕系在竹竿上摇晃,红的黄的,老远就看见了,比派人跑着报信快多了。"

账册末页贴着张草纸,是渔阳李氏女儿画的"护迁斗争"图,上面画着几个举着锦帕的女子,旁边写着:"我用算学算他人数,知道他们凑了二十人,提前报官就烧不了图。"

申时的更鼓敲了两声,"咚——咚——"

刘妧望着案头的《首航日程表》,表中列着"登船、启航、泊岸"的时辰,连潮汐涨落都标得清清楚楚,旁边还有一行小字:"初三、十八潮最大,宜启航。"泛胜之的手札压在上面,绢帛上画着用织锦"经纬线"标注的航线图:"按此路线走,比寻常快三日,能避开三处暗礁。"

陈阿娇推过来一叠锦书,彩线织着迁民准备场景:女户们在灯下缝补船帆,男丁们在码头搬运粮种,农学弟子们在绘制交趾地图,图上的稻田画得方方正正。"这是西市绣娘新创的'迁民十二景',"她说,"明儿挂到各郡码头去,让迁民们看看,朝廷为他们备了多少物,心里踏实。"

卫子夫捧来本皮面账本,封皮用金字写着"大汉迁民录"。翻开第一页,首航迁民名单密密麻麻,每人名下都列着分到的田宅与农具。"李寡妇的名字在这儿,"卫子夫指着一行字,"她儿子小石头想要把新镰刀,少府已经记下了,是王铁蛋特意打的小尺寸,适合孩子用。"

殿外忽然传来细碎的脚步声,是首批迁民代表们捧着锦旗来了,脚步声里还混着小孩子的嬉笑声——小石头也跟来了,手里攥着新棉鞋,舍不得穿。

领头的女子系着女户围裙,正是渔阳李氏的儿媳,她跪在丹墀下,将一面绣着"经纬南迁"的锦旗举过头顶:"陛下,太后,这是女户们凑钱绣的,愿随农学弟子开发交趾。我们不光会织布,还会种稻、算账,定不辜负朝廷的指望!"

锦旗的边缘用不同颜色的丝线绣着各郡迁民的花押,红的、蓝的、绿的,像极了即将在交趾铺开的经纬画卷。小石头忍不住拽了拽母亲的衣角:"娘,这旗子上的稻穗,比咱家去年收的还大!"

酉时的宫宴摆在长乐宫的码头上。

陈阿娇给王老实斟了杯送行酒,酒液在粗瓷碗里晃出浅黄:"瞧那边,文院女徒在算航船补给,说多算一步,能少浪费一石粮。你放心,路上的吃的喝的,都给你们备足了,还有女医官跟着,保准平平安安到交趾。"

王老实捧着酒盏的手直颤,泪水滴在碗沿:"要是早知道...我爹也能有自己的田...他一辈子都在给地主扛活,临了连口饱饭都没吃上..."

卫子夫搅着粟米粥,轻声道:"少府算过,首航物资够十万迁民吃穿一年。张婆还给每个迁民缝了个艾草包,说挂在船上能辟邪,她孙女丫蛋非要跟着来码头,说要给迁民们唱支送行的歌。"

刘妧摸着案头新刻的"首航令"玉节,玉质温润,刻着"舟车南行"四字,忽然笑了。码头的江风里,混着陈阿娇鬓边的珍珠香与王老实身上的泥土气,像支即将启航的调子。

"让尚方署铸'经纬南迁'铜章,发给首批迁民做凭证。"她对侍女说,"章背面刻个小稻穗,到了交趾,凭着这章就能领田、领农具。"

陈阿娇接话,镯子叮当作响:"昨儿见农学女徒用织锦的'防伪法'做迁民券,绣着只有她们认得的暗纹,做得比度牒还精!有个老吏说,这券比圣旨还管用,谁也仿不了。"

此刻的长安码头,比集市还热闹。

张婆把个沉甸甸的锦缎行囊塞进孙女丫蛋手里,里面"哗啦"响:"拿着,这是宫里发的'迁民包',有占城稻种、防瘴药膏,还有你李珠姐姐托人带的策论稿——她说在交趾也能读书,让你跟小石头都好好学,将来做个能写会算的人。"

丫蛋拽着行囊带,眼睛亮晶晶的:"奶奶,我能跟李寡妇家的小哥哥一块睡舱房吗?我想教他认字。"

"傻丫头,"张婆拍她的头,"女眷隔舱呢,不过能在甲板上一起学认稻种。你把这包艾草给李寡妇,让她挂在舱里,驱虫。"

粮铺老板扛着袋稻种经过,被迁民们围住——

"老板,这占城稻真能一年三熟?"

"骗你干啥!前儿泛博士还来我这挑稻种,说颗粒饱满的才能带上船。"

"我家那口子怕水,晕船咋办?"

"船上有女医官,备了晕船药,听说就是生姜和陈皮,不难吃。"

船工的老板娘把船钉倒在竹匾里,阳光照着发亮,她边数边喊:"瞧这新打的'防瘴船钉',用铜混铁铸的,在水里泡十年都不生锈!前儿王老实来钉箱子,说要把他爹的牌位带去交趾,让老人家也看看自家的田,我特意多给了他两颗钉子,让他把箱子钉牢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