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第2页)
卫子夫已展开面令旗,旗角用的是被月氏人抢过的残锦,绣着\"和亲织锦\"四个字:\"奴婢这就去传旗,女户商队的姐妹们早等着了——柳氏女织锦坊的姑娘们连夜赶了架织锦机,说要带着当嫁妆,教月氏人织'永息干戈'的纹样。\"
郑当时急得跳脚:\"陛下不可!与夷狄谈织锦,岂不是示弱?\"
刘妧抬手止住他,指尖点着舆图上的函谷关:\"郑大夫忘了?去年五王之乱,是谁用织锦机改的投石机守住了关隘?是长安女织工。她们算投石角度时,用的就是文院教的算学——女子的智慧,有时比刀枪管用。\"
未时的阳光透过琉璃瓦,在殿角的铜鹤上投下光斑。
刘妧翻看陈阿娇的手札,算学题旁边画着星象图,用不同颜色的线标着北斗的位置,像幅迷你织锦。
\"卫夫人,\"她忽然抬头,\"文院的钟磬声怎么没响?\"
\"太后说今日算星象的时辰改了,\"卫子夫捧着《女户戍边册》进来,册页上还沾着点沙,\"长乐宫观星台上,女徒们正用锦缎标尺量北斗偏移呢,说要算出月氏王庭的方位。\"
她翻开册子,里面贴着张染血的锦帕,上面绣着\"宁死护丝路\",帕角缠着根箭羽:\"这是敦煌'锦甲护商队'的姐妹送的,李姐姐就是为了护路标,被月氏人的箭擦伤的。她还说,只要能让商路通,流点血不算啥。\"
刘妧指尖抚过锦帕,忽然想起幼时在长门宫,陈阿娇教她认织锦纹样:\"你看这回纹,绕再远也能绕回来,就像咱大汉的路,再险也能通西域。\"
申时的更鼓刚响过。
郑当时又领着老博士们进来,手里捧着卷奏折,脸色比早上缓和些:\"陛下,太学女徒核的军费账目...比老臣们算的准三成。\"
他把奏折往案上一放,声音低了半截:\"臣等...愿为女户商队备行装——听说她们缺些防沙的锦靴?太学的女红课能赶制。\"
刘妧没说话,指了指殿外。
长乐宫方向隐约传来机杼声,那是文院女徒在赶制给月氏的\"和亲锦\",每寸锦缎都织着汉月双语的\"永息干戈\"。
酉时的宫宴摆在兵器库旁,满桌菜肴快凉透了。
刘妧正对着舆图出神,殿外忽然传来环佩响——陈阿娇披着翟衣走进来,霞帔上沾着星子似的夜露,鬓边的凤凰簪在烛火下闪着光。
\"文院女徒算出月氏王庭的水源了,\"她把星图往案上一铺,用红笔圈了个点,\"比北军斥候的图准三分——用的就是织锦经纬的算法,经线多少寸,纬线多少步,一算就准。有个女徒说,这跟她娘织被面时算花纹间距一个理。\"
刘妧把月氏的降书推过去,看着母亲鬓边的簪子——那是自己登基时所赠,簪头的东珠已被算学标尺磨得发亮。
\"娘,\"她握住陈阿娇的手,触到指尖的薄茧,那是常年握算筹磨的,\"有您在文院,我在朝堂很安心。\"
陈阿娇笑了,珍珠璎珞扫过降书:\"哀家带女徒们算星象时总说,女子的算筹不仅能算谷米,也能算天下。\"
她从袖里摸出卷《西域译学条例》,上面有班昭的批注:\"明儿让班昭编本《西域女商语》,教女徒们既会织锦,又会说胡话——舌战群胡,不比舞刀弄枪差。\"
卫子夫轻步进来,素裙上的星图暗纹沾着夜露:\"太后,陛下,班昭博士已用织锦的'通经断纬'法译出月氏的《牧法典》,她们说要用这个换良种马。\"
她展开的竹简上,汉隶和月氏文并排写着,字缝里绣着粟米纹防篡改:\"女户商队的姐妹们说,明早就带着织锦机出发,李姐姐伤好点了,非要跟着去,说要亲眼看着月氏人织出第一匹汉锦。\"
刘妧拿起\"西域令\"玉节,忽然明白母亲为何专注文院——当女徒们能用算学定边疆、用织锦通西域,女子执政根本无需用军功证明。
兵器库的铜戈在烛火下泛着冷光,混着陈阿娇鬓边的星霜、卫子夫裙角的墨香,像支母女相和的歌。
\"告诉霍去病,\"刘妧对侍女说,声音里带着笑,\"让他备好锦缎当嫁妆,送十位文院女徒去月氏——教他们织锦,也教他们算星象。\"
陈阿娇接话时,腕间的赤金镯碰响了案上的星图:\"哀家早让女徒们改良马料了,用西域牧草混汉地豆饼,算出来的配方比太仆寺的精!\"
镯光映着烛火,把满殿的兵器都照得柔和起来。
此刻长乐宫观星台。
女徒们正用锦缎标尺量天狼星。最年长的女徒指着星空笑:\"看那织女星,太后说过,女子的光,不该被宫墙挡着,更不该被戈壁吞了。\"
她们的算筹敲着星图,声响与建章宫的更鼓应和着,像为大汉敲出的一记记巾帼长钟。
而长安西市的铁匠铺里。
王铁蛋正给新酒坛刻字,\"酒通万国\"旁边,又加了行小字:\"锦连西域\"。
赵五凑过来看,忽然说:\"要不咱给女商队打些锦缎样的兵器?刀鞘上刻葡萄纹,月氏人准喜欢——既好看,又能让他们记着,咱汉家的铁器跟锦缎一样精。\"
窗外。
张婆的孙子狗蛋正教阿里认织锦纹样,月光洒在他们身上,像铺了层温柔的锦。
阿里指着纹样上的凤凰,用生硬的汉话说:\"等我学会了,就绣给...给未来的媳妇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