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第2页)
申时更鼓敲过。刘妧望着《边市工货册》,雁门郡女户"错金绣"技法记录旁画着把精铁刀,刀鞘上绣着北斗七星。
陈阿娇推来叠绣样。彩线绣着女户工造十二景:妇人在织机前绘图、姑娘在淬火池边打制铁器、老妪用天平称量颜料。
"西市绣娘说要把这些挂到郡工署去,"陈阿娇指尖划过金线机杼,"让那些说'女子不习百工'的人瞧瞧,咱女子既能织锦也能铸器。"
她拿起幅绣样。上面绣着黄月英站在太学讲坛,台下女学徒举着齿轮提问,"这景儿里的齿轮,还是按真实大小绣的呢。"
"这景儿好,"刘妧指着绣样,"就把黄博士讲齿轮的样子,刻在尚方署碑林上,让后世都瞧瞧女子如何治工。"
卫子夫捧来《大汉女户工才录》。首页是黄月英简历,其下柳氏女、南阳女盐工等名字旁列着"善织锦精冶铁"。
"豫章郡来信,"她翻开新页,指着一处批注,"女户用提花原理改良瓷窑通风口,精品瓷率从三成提到六成,窑工们现在都叫她们'瓷窑仙姑'呢。"
殿外传来细碎脚步声。新选入宫的女工官们捧着织锦和漆器来了。
领头的长安织锦女匠人指尖带茧,将一匹"五星出东方"蜀锦举过头顶,锦面上的星辰图案随着她的动作流转:"陛下,太后,这是用太学星象数据织的,经线密度比旧法多三成,北军的校尉们说,这锦做战袍内衬能挡箭呢。"
"这锦织得奇!"陈阿娇轻抚锦面,星轨图案在她指尖下微微起伏,"星轨怎么算的?"
"用黄博士教的勾股定理算的!"女匠人红着脸答,从袖中摸出张草纸。"学徒们算错三次才画出星图,后来把织锦的经纬当坐标轴,才算准了角度。"草纸上还画着歪扭的三角形,旁边写着"以织锦之法解天象"。
酉时宫宴设在长乐宫织锦廊下。炭火映红锦缎羹,碗沿还缠着圈金线。
陈阿娇给卫子夫布了块蜜渍锦枣,指着不远处说:"瞧,太学女学徒在测漆器干燥时间,她们把漆器摆在织锦廊下,说这里的穿堂风最匀。"
卫子夫搅着锦缎羹轻声道:"少府算过,长安女户工造税够修十座官营作坊,豫章郡的女瓷工还说,想建座'女工窑'呢。"
话音刚落,内侍通报豫章郡急报——女户改良瓷窑通风口,精品瓷率翻倍。
陈阿娇把玉勺往案上一顿,溅起的羹汁在锦缎桌布上画出朵花:"好!让将作大匠署照着改,给少府官窑都换上,再让黄博士去瞧瞧,能不能把这法子用到冶铁炉上!"
刘妧摸着"女户工官"铜印。想起早上张汤奏折里的西市"女工碑",碑文中刻着柳氏女等工匠的名字。
织锦廊穿堂风里,混着陈阿娇鬓边锦缎与卫子夫裙角机杼的气息,像首百工颂歌。
"传将作大匠署,"刘妧对侍女说,"照着黄博士的《水力纺车图》,铸刻工诀的铜范发各郡工坊,再给每个铜范配块解说锦帕。"
"这事哀家早盯着呢!"陈阿娇摸出个铜齿轮小样,齿轮边缘刻着工诀。"昨儿工科女学徒算齿轮转速,算到小数点后两位,比老匠师还准!她们说,这叫'以织锦之算求工造之精'。"
她腕间赤金镯晃过烛火。映得满廊织锦泛着暖光。
卫子夫展开空白竹简提笔,墨汁在竹简上晕开:"记下——女子可考工官、器官,才学堪用者入将作大匠署、尚方署任职。"
竹简便签在暮色中泛着微光。未干墨字如落进工坊的火星。
黄月英忽然上前一步,指着竹简空白处:"陛下,臣请加'女子工书可入兰台',让后世知道女子亦能着书立说。"
刘妧与陈阿娇对视一笑,异口同声:"准!"
此刻的长安西市,张婆把《女户工经》塞进孙女手里,封皮上的机杼纹被摸得发亮:"拿着,太学女博士编的,学织锦管用。"
孙女翻到某页。上面画着用织锦纹样算齿轮齿数,旁边写着"菱格纹,齿十八",图角还画了个小织梭。
"奶奶,这咋算呀?"小姑娘指着插图,小手指在竹简上比划着。
"用织锦的经纬算呗,"张婆摸出把竹筹,筹子上刻着细密的纹路。"就像你娘算染料配比那样,把经纱当纵线,纬纱当横线..."
旁边漆器铺老板娘哗啦倒出匣里的铜钱,枚枚都磨得发亮:"瞧!这月女户工酬够给闺女请漆器先生了!"
铜钱堆里,枚刻"机杼"的陶筹滚了出来,陶筹侧面还刻着道浅浅的锦纹。
隔壁织锦坊突然传来欢呼,柳氏女举着新织的"天文锦"冲出,锦面上的北斗七星随着她的动作闪烁:"姐妹们!用黄博士的法子,经线密度又增两成,能织出更密的甲胄锦了!"
西市各坊的机杼声与淬火声齐响。节奏像在计算着百工兴旺。
张婆望着孙女用陶筹在地上摆齿轮数,想起多年前在织机前只能凭手感的自己,如今孙女却能算出精确齿数。
工坊深处,传来女人们的谈笑声:"明儿咱也去考工官,给咱女子争个将作大匠当当!"
暮色渐浓。太学的灯火亮了起来,映着女学徒们在工坊苦读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