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岭南的雨淅淅沥沥下了整夜,蔗糖工坊的屋檐垂下串串水帘。刘妧披着蓑衣,蹲在工坊后的泥地上,指尖捏着几株沾满泥土的艾草。叶片揉搓间,一股浓烈刺鼻的药香混着雨水的腥气扑面而来,比中原艾草的味道浓烈得多。

"公主,这艾草不对劲。"老药农阿伯拄着竹杖蹒跚走来,斗笠边缘不断往下淌水,"我在山里采了四十年药,岭南的艾草没这么冲的味儿。"他用布满老茧的手掐下一小截茎秆,断面立刻渗出乳白色的汁液,"您瞧,还带毒呢。"

太医院的李柱国闻讯赶来,接过艾草仔细端详。他将艾草放在陶碗里捣碎,深绿色的汁液混着雨水,在碗底凝成墨团般的痕迹。"确实古怪。"他掏出银针蘸了蘸汁液,针尖瞬间泛起黑锈,"这艾草里恐怕藏着能腐蚀铁器的东西。"

消息传到卫子夫耳中时,已是深夜。宫灯在雨幕中晕开朦胧的光晕,小内侍举着油纸伞,护送着捧着药箱的太医匆匆穿过长廊。"公主,娘娘说这事透着蹊跷。"内侍抹了把脸上的雨水,语气带着不安,"去年交趾驻军突然集体昏迷,兵器也莫名其妙生锈,会不会......"

话音未落,霍去病浑身湿透地闯了进来,甲胄上的水珠不停地往下滴落。"公主,夜郎部族的多同带人押着草药进京,说是进贡辟瘟草。"他从怀里掏出个用油布包裹的东西,里面的草叶泛着诡异的紫黑色,"可底下藏着这个——"展开的兽皮上,画着密密麻麻的螺旋纹路,与锈蚀兵器上的菌斑极为相似。

次日晌午,太医院的院子里蒸腾着浓郁的药香。李柱国守在灶台前,不时用衣角擦拭被蒸汽模糊的眼镜。铜锅里翻滚着艾草、薄荷和藿香,咕嘟咕嘟的声响混着药香飘散开来。"按老方子,这七味药得按二比一的量配。"他冲围观的百越巫医们大声叮嘱,"多一分少一分,药效就变了!"

巫医阿依蹲在一旁,骨制项链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听到这话,她忍不住开口:"汉人的法子倒是精细。我们山越配药,向来是凭鼻子闻、舌头尝。"她凑近铜锅深吸一口气,眉头却紧紧皱起,"不对,这味道......掺了迷魂草!"

人群顿时骚动起来。多同站在院门口,竹笠下的脸色阴沉得可怕。他腰间的皮囊正渗出黑褐色的液体,滴落在青石板上,腐蚀出一个个小小的坑洞。"污蔑!"他突然拔刀,"这是山神赐的灵药!谁敢质疑?"

霍去病瞬间拔剑出鞘,却被刘妧抬手拦住。她稳步走到多同面前,弯腰捡起地上被腐蚀的石板:"你所谓的辟瘟草,实则是迷魂草的变种。"她猛地掰开多同的皮囊,里面滚出几个陶瓶,瓶壁上刻着与兽皮相同的螺旋纹,"这些纹路不是图腾,是用来培养毒菌的标记。"

多同的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他踉跄着后退几步,撞倒了一旁的药架,瓶瓶罐罐噼里啪啦摔了一地。"是......是他们逼我的!"他突然崩溃大哭,"说汉人的糖抢了我们的生路,要让你们尝尝瘴气的厉害......"

申时,雨渐渐停了。五岭山脉间云雾缭绕,公输班站在新建的了望塔上,用力转动着巨大的青铜风向标。塔下的工坊里,百越女子们围坐在长桌旁,飞针走线缝制香囊。彩线穿梭间,绣着精美花纹的布袋渐渐成型,里面装满了晒干的草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