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第2页)

"好个波斯商人。"刘妧用帕子捂着口鼻,帕子上很快染上了那股酸腐味,"拿南越的破戈头当证据,就想坏我大汉漆艺的名声。"她的目光锐利如刀,刺向阿尔达希尔。

她指了指阿尔达希尔耳后,那里有块褪色的刺青,正是南越翔鹭纹,虽然颜色已淡,纹路却依稀可辨。阿尔达希尔猛地扯紧领口,锦袍的系带"啪"地一声崩断了一根。

掌灯时分,工坊的油灯把人影长长地投在漆架上。刘妧和公输班围在新熬的漆缸旁,火盆里的炭火烧得正旺,映红了他们的脸庞。

"得再熬三时辰。"公输班拨了拨火盆里的炭,火星子溅起来,落在缸边的漆料上,"漆酚含量够了,自然能挂住纹路。"他的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在灯光下闪着光。

陈老头往缸里添了勺桐油,油花在漆面上漾开:"我爹那辈熬漆,要唱《漆经》才行,现在的年轻人嫌麻烦。"他的声音里带着感慨,望着跳动的火苗出神。

旁边小学徒偷偷跟着哼调子,跑调的嗓音混着漆香,在静谧的工坊里显得格外清晰。公输班听着,嘴角不自觉地扬了扬。

后半夜,卫子夫宫里的小内侍骑着快马赶来,马蹄声惊飞了屋檐下的燕子。"公主。"他从怀里掏出个黑漆盒,盒面雕着展翅的翔鹭,工艺精湛,"娘娘在馆陶公主府的夹墙里找到的,盒底藏着这个。"

里面是半片竹简,朱砂写的"漆换兵器,复国立业"八个字已经晕染,边缘沾着紫黑的漆渍。刘妧接过竹简,发现竹片缝隙里卡着根骆驼毛——跟阿尔达希尔驼队的毛色一样,粗糙而坚硬。

破晓时,陈阿娇的《市舶令》由八百里加急送到。黄绢诏书展开时,晨风把纸角吹得哗啦响,猎猎作响。刘妧将青铜印信递给公输班,印面上铸着漆碗和海船,纹路清晰,触手冰凉。

"西市的漆器署,就交给你了。"她的声音坚定,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公输班单膝跪地,甲叶磕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末将定让汉漆漂洋过海,不教奸商坏了名声!"

阿尔达希尔被押上囚车时突然挣断绳索,朝漆缸里吐了口唾沫,唾沫星子落在漆面上,漾开一小圈涟漪:"你们的漆...早晚会臭遍西域!"他的声音尖利,带着不甘和怨恨。

晨雾里,阿米拉的商队开始装货。学徒们用红绳捆着贴了火漆印的木箱,箱角都烙着"大汉正漆"的戳子,字迹清晰,颜色鲜红。

公输班指着最前头的檀木箱,箱子表面打磨得光滑如镜:"这箱装的是玛瑙抛光石,给波斯人换玻璃方子的。"他的脸上带着期待的神色,望着远方。

刘妧望着商队远去的方向,领头骆驼的铜铃在雾中若隐若现,铃声悠远。"换玻璃..."她摸出袖中带漆渍的竹简,指尖划过那些朱砂字迹,"南越遗族拿漆换兵器的账,怕是该清算了。"

工坊角落里,陈老头正揪着小学徒的耳朵教认漆色,他的手指粗粝,沾着厚厚的漆垢:"好漆要像琥珀,透中带亮。你看这缸犀皮漆,熬足了日子,纹路自己会'走水'。"

小学徒举着漆碗对着天光,碗底的流云纹在晨光里缓缓转动,像极了合浦郡海面上的朝霞,美丽而变幻莫测。远处西市的开市锣响了,与工坊里的杵漆声、学徒们的嬉笑声混在一起,在长安的晨雾里织成了新的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