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第2页)
赵过凑过去看,突然指着图上符号:"这跟我家传的《周髀算经》里的法子像!只是你们用的是日影,我们用的是测绳。"他说话时,指甲缝里还嵌着今早刮下的泥土。苏勒坦捋着胡须笑了:"天下算学,本是一家。"
狼毒草田突然腾起浓烟,辛辣的气味呛得人咳嗽。李通脸色煞白,想往火场跑,被羽林卫拦住。苏勒坦望着烟柱测算:"按烟升速度,这片地至少两千亩。"烟柱在天空中拉成灰黑色的线,与远处的渭水形成对比。
张小七冲进火场,扒开灰烬找到半截铁钳,钳口沾着铜绿:"这里有铸钱炉!看这模子,跟郭昌用的一个样!"铁钳的把手上刻着模糊的"少府"二字。老田吏赵过用拐杖戳着地,声音发颤:"当年我给武帝屯田,就见过这种炉子——他们竟用官炉的法子私铸!"
司隶校尉署的油灯结了灯花。刘妧展开半张烧焦的田契,背面用朱砂画着五芒星,中心刻着个"馆"字。卫子夫派来的内侍压低声音:"皇后娘娘在长乐宫夹壁墙,找到一匣子这样的田契,笔迹跟馆陶公主的陪嫁文书一样。"内侍说话时,袖口露出半截染血的布条。
张汤拨着算筹算账,竹筹碰撞声在寂静里格外清晰:"按李氏实有田亩算,十年间漏的税,够买三千匹匈奴战马。这些狼毒草,怕也是卖给匈奴提炼蚀铁菌的。"算筹在案面上排成整齐的行列,映着灯光投下细长的影子。
张小七在烛光下刻着青铜界石,石面上凿着"大汉元封元年官定田界",侧边刻着细密的尺寸刻度:"我在界石底铸了方榫,埋下去三尺,谁也别想偷挪。再在榫头刻上算学暗纹,只有用特定角度的阳光照,才能显出'汉'字。"刻刀划过青铜的声音清脆悦耳。
赵过摸着界石上的刻度,指腹蹭过冰凉的铜面:"昔年赵充国将军屯田,要是有这法子,何至于让羌人占了湟水谷地?"他的手指上布满老茧,指甲缝里常年嵌着泥土。窗外传来更夫打更的梆子声,已是三更天,工坊里的锻锤声却还在响。
天快亮时,阿瞒牵着瞎眼黄狗"追风"摸到丈量队营地。狗突然对着李氏庄园西北角狂吠,爪子刨出个土坑。众人挖开一看,土里埋着个桐木小人,心口插着支断箭,箭杆上刻着个"李"字。
小人身上还系着片残破的帛书,上面用隶书写着生辰八字——正是刘妧的生辰。霍去病捏着断箭,箭头沾着暗红锈迹:"这是算学弩的箭头,郭昌案里也搜出过同款。"断箭的尾羽已经发霉,散发出潮湿的气味。
渭水的晨雾漫过田埂时,丈量队开始埋界石。老佃户老王头拄着拐杖跟着,看张小七把界石夯进土里。"这石头沉,"老王头用袖口擦汗,"往后量田,就有准头了。"他说话时,拐杖头在泥土里划出深深的痕迹。
苏勒坦指导工匠用烟雾测距,狼毒草残株燃烧的青烟在晨光里拉成线,他用丈量杖比划着:"看烟柱到日头的角度,再算步数,错不了。"阳光穿过烟雾,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
远处李氏庄园的高墙下,那面"算学无用"的幡旗被风吹进了水沟,沾满泥污的旗面上,狼毒草汁染的字迹正一点点晕开,像墨滴入清水,慢慢淡去。一只麻雀落在幡旗上,啄食着上面残留的草汁碎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