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第2页)
刘妧接过琉璃盏对着光看,盏壁薄得能映出手指纹路,里面果然有极细的结晶。她递给旁边验了四十年尸的老仵作,老头凑上去闻了闻,突然呸地吐了口唾沫:"是乌头碱!前儿验那个死在巷子里的货郎,肠胃里就有这味儿,掺热酒里喝不出来,人走着走着就跟中邪似的栽倒。"
申公听见这话,猛地瘫坐在地,腰间革带滑落半截,露出里面绣的匈奴狼头暗纹。狗剩惊叫一声:"这跟去年归降的匈奴裨小王衣服上的刺绣一个针脚!"申公慌忙用袍袖去遮,却不小心咬到了舌下——他突然剧烈呛咳起来,嘴角渗出黑沫。
亥时初刻,诏狱偏房的油灯结着灯花,张小七蹲在地上整理竹简,每根竹简都刻着"女帝巫蛊胡麻饼"等字眼。他旁边放着个改造过的漏壶,壶嘴正对着竹简堆:"把这些关键词编进玉简,漏沙碰到字就触发机括亮灯。"他指着墙上帛画,红笔圈着西市三个摊位,"王婆饼摊、万贯纸坊、回春堂药铺,跟巫蛊案发地点刚好隔三条街。"
张汤摸着新制的证据链玉简,竹简上刻着凹槽,能按顺序嵌放物证:"以前郅都审案,让人脱了衣服在太阳底下晒,晒晕了就认'罪'。现在倒好,连木偶头发丝都能拆出名堂。"老仵作在一旁磨验尸刀,刀锋映着灯影:"明儿该验那个吞毒的太学生了,我打赌他肠子里准有哑喉草籽。"
子时三刻,陈阿娇宫中的密使摸黑进了诏狱,怀里揣着个油纸包,打开是张揉皱的麻纸,上面用炭笔写着"胡麻金饼方:哑喉散三钱,朱砂一钱,胡麻二升"。"皇后娘娘在后厨灶膛里搜出来的,"密使声音压得极低,哈出的白气在灯前成雾,"厨子哭着说,这是馆陶府三天前送来的'节礼方',昨儿刚烤了两炉,给太学送了一筐热乎的。"
卯时初刻,汉武帝的《罪己诏》副本由内侍捧着送到,黄绫上的字迹在烛火中晃动。刘妧指着"朕昔年信巫蛊,误杀太子"几句,命人抬来青石板:"刻在诏狱正门右边,让打官司的百姓都能看见。"申公被两个禁军架着经过时,突然盯着测谎用的青铜兽首喊:"这跟秦代獬豸冠一个理,都是辨是非的神器,不是歪门邪道!"话音未落就剧烈咳嗽,黑沫顺着嘴角流到衣襟上——他舌下藏的毒囊破了。
晨雾里,张小七在太学门口摆了个带锁的竹箱,箱盖上用朱笔写着"算学举报箱"。阿瞒的导盲犬追风突然对着箱子狂吠,前爪刨出块巴掌大的青铜钥匙,钥匙两面分别刻着"儒"和"巫"。钥匙齿纹跟藏书阁管事腰间的不同,倒像是西市锁匠老钱家特制的样式。
霍去病蹲在地上,用刀尖挑起钥匙对着光看:"安世高昨儿后半夜招了,说洛阳有个'算学窑',专烧带毒的琉璃器。"他顿了顿,声音低得像怕惊醒晨雾,"巡逻兵在窑厂附近乱葬岗,捡到半块五铢钱范,跟市面上假钱一个模子。"刘妧没说话,只从袖中摸出申公贴身藏的密信,信纸边缘的墨点晕染痕迹,跟太学讲坛每月初一的洒扫记录对得上——每次巫蛊案爆发前,讲坛地面都有"意外"泼洒的带墨污水。
殿外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音,"咚——咚——咚——",正敲三下。狗剩端着热水进来,见刘妧还在看信,小声说:"陛下,西市王婆今儿出摊了,说昨儿后半夜有个戴斗笠的人往她摊子底下塞了袋新胡麻,还压着枚五铢钱,钱眼儿比官铸的偏了半分。"刘妧抬眼望向窗外,晨雾中的太学藏书阁飞檐下,有个黑影正往墙缝里塞东西——那是个穿洗得发白儒袍的学生,却不知他怀里揣的桐木人模板,边角沾的树脂碎屑,跟十年前巫蛊案卷宗里记载的西域松木脂,颜色分毫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