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第2页)

刘妧没看那账本,只望着晒纸墙上渐渐干透的纸页,阳光透过纸背,能看见细密的纤维纹路。霍去病走到她身边,低声道:“方才差役搜出凌云阁的地窖,里头囤着上万捆虫蛀竹,还藏着私铸的钱模。”他的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背,“先去茶摊歇歇吧,蔡师傅说头炉纸申时能揭。”

申时的茶摊飘着煎茶的香气,刘妧用竹刀将胡麻饼切成小块,霍去病替她斟着酽茶:“方才摩罗什先生送来贝叶经,说犍陀罗那边也用树皮造纸,只是没咱们的细腻。”他从袖中掏出片贝叶,上面用梵文刻着经文,叶边却用桑皮纸包着,“他说这纸比贝叶轻便,想换咱们的蒸煮法子。”

刘妧接过贝叶,指尖划过桑皮纸的包边:“让张小七把算筹记的火候给他们,只是那石灰配比得叮嘱清楚。”她抬头看霍去病,见他额角沁着汗,便伸手替他拭去,“昨夜又熬夜改图纸了?”

霍去病握住她的手腕,掌心带着常年握刀的薄茧:“快了,等造纸坊开起来,你就不用对着竹简抄书了。”他的声音低下来,“昨儿梦见你在灯下抄《论语》,手腕都磨红了。”

夕阳将晒纸墙染成金红色,蔡伦小心翼翼地揭下第一张贴干的桑皮纸,递给刘妧时,手指都在颤:“公主,成了!这纸比俺祖上造的麻纸还透亮!”纸页在风中微微颤动,上面还留着蔡伦按上去的指印。毛延寿不知何时凑了过来,手里攥着半片虫蛀竹简,嘴唇哆嗦着:“这……这纸能印多少卷《诗经》?”

刘妧接过纸,对着夕阳看了看,对蔡伦道:“明日起,让工坊先做些信笺,给各郡国的学官送去。”她顿了顿,转头对霍去病道:“你说少府的狼毫笔,若是配这纸,会不会太涩?”

霍去病接过纸,指尖划过纸面的纹理:“我让人去宣城寻些好毛,配着你画的笔模试试。”他说话时,夕阳落在他发顶,给乌黑的发丝镀上金边,刘妧忽然想起昨夜灯下,他替她研磨时,墨汁溅在袖口都未察觉的模样,便忍不住笑了笑,接过蔡伦递来的算筹:“那咱们算算,造一千张纸得用多少桑树皮……”

暮色渐浓,东市的灯笼次第亮起,造纸工坊的蒸汽还在往上冒,混着桑树皮的甜香和煎茶的苦涩。霍去病替刘妧披上外衫,袖中滑出片新制的桑皮纸,上面用炭笔描着两个人的侧影,旁边写着极小的算筹数字——那是他算的造纸工坊每日能出多少张纸,够多少书生抄书。刘妧看着那画,指尖轻轻拂过纸上的炭痕,忽然觉得这长安的夏夜,比南阳的更添了几分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