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乐的小安 作品

第54章 夜行之刃(七)(第2页)

这番言辞在听众席引发了短暂的骚动,有人忍不住低声咒骂,对辩护律师的言论表示愤慨;也有人陷入了沉思,似乎被他的观点所触动。

法官见此情形,要求李德兴本人陈述。

李德兴缓缓站起身,他的语调依旧平静,仿佛在讲述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我没有逼迫她们做任何事。她们选择留下,是因为我给予了秩序。我既没有锁门,也没有给她们上铐,更没有使用暴力。”他微微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自负,“我只是替她们设计了一个安稳的生活系统。”

检方立刻打断他的话,言辞犀利:“你所谓的‘系统’,就是不许她们关灯睡觉、规定每日语言字数、监控厕所使用时间?这就是你口中的为了她们好?”

“那是为了她们好。”李德兴语气略显不耐,皱了皱眉头,仿佛不被理解的是他,“她们太混乱了,需要人管理。”

法官神情严肃地记下李德兴的陈述,随后宣布进入证人证言环节。

张蕾第一个被传唤。她穿着一件素色上衣,头发紧紧扎起,步伐略显沉重地走上证人席。她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颤抖的声音平静下来,可话一出口,仍带着抑制不住的哽咽:“我当时刚失恋,整个人就像掉进了黑暗的深渊,万念俱灰。是他在社交平台上出现,那些安慰的话语,就像黑暗中的一丝微光,让我不由自主地靠近。起初,我真的觉得他帮了我,给了我希望……后来,他开始让我每天几点起床、几点吃饭,甚至规定我每天要说多少次谢谢。”她的声音渐渐低沉,带着无尽的痛苦,“我竟然没发现不对劲,直到有一次我感冒,起晚了二十分钟,他就连续十小时不理我,对我冷暴力。我当时慌了,害怕失去他的‘关心’,只能跪在门口求他原谅。”说到这里,她顿了顿,泪水在眼眶中打转,眼圈泛红:“我以为真的是我不对。我真的这么想了很久,久到我那时候觉得他是世界上唯一理解我的人。后来……后来我连自己是谁都快忘了,我完全失去了自我。”

另一名证人,是赵琳的姐姐,她面容憔悴,眼神中满是悲痛。她代替已确认死亡的妹妹出席,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我妹妹本来就不太爱说话,性格比较内向。她跟我们说,她‘交了个导师’。我当时以为是老师或者心理医生,能帮她疏导情绪,还挺开心的……她出事前几天给我发了语音,说‘这次我是真的好起来了’。可我后来才知道,她已经一个月没出过门了。她不是好起来了,她只是已经不敢逃了,她的身心都被那个人牢牢地控制住了。”

现场沉默许久,每个人的心情都无比沉重。

法庭最后宣告:因证据复杂、法律界定需慎重考量,宣判将择期进行。

……

那天傍晚,程望独自走出法庭。他站在门外的广场边,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街头巷尾,有年轻情侣手牵着手,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有老人迈着缓慢的步伐,悠闲地散着步;有刚下班的白领,脚步匆匆,神色疲惫;还有从法院出来面无表情的证人,他们的眼神中透露出经历这场庭审后的疲惫与沉重。城市依旧喧嚣,生活的节律似乎从未改变。

可程望知道,在某个黑暗角落,有人曾被迫放弃了自我、名字、语言、睡眠、光线,那些受害者所遭受的痛苦,如同一把把利刃,刺痛着他的心。林佳曾声嘶力竭地喊过,赵琳选择了沉默,张蕾虽然活着,但她的声音里,有一部分已经破碎,再也无法拼凑完整。

程望点了一支烟,却没有点燃,只是静静地咬着过滤嘴,目光凝视着远方。随着夜幕降临,灯光一点点亮起,可那些黑暗中的伤痛,真的能被这微弱的灯光驱散吗?他忽然记起林佳房间墙角那个记录打卡的小本子。上面密密麻麻写着每日作息和“完成”字样,那看似普通的日程表,实则是她的挣扎日志。她在用对方的方式,向这个世界发出求救信号。而这个世界,终于在历经漫长的黑暗后,听见了她的声音。

……

本案至此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