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张屠户
“得嘞得嘞!”
娄晓娥翻了个大白眼,嘴角撇得能挂油瓶儿:“我就算别的稀里糊涂,
也知道俩鸡的鸡毛攒不成一把掸子。你说你犯得上较这一根两根的真儿吗?
再说了,您不是应下三大爷了吗?难不成还想说话不算话?”
“行行行,算你能说!”
许大茂被噎得脖子都红了,咬着牙在那儿直嘬牙花子。
手里的菜刀在磨石上蹭得 “沙沙” 响,火星子都快溅出来了:“三大爷,您可真会算计!
合着今儿这鸡毛我不给也得给了是吧?成成成,那您过来搭把手!想拿鸡毛?
赶紧过来干活儿来!不干活儿,一根儿都别想沾!”
“哎哎!这话说得在理!”
闫埠贵脸上笑开了花,褶子都堆一块儿了,颠儿颠儿地往鸡笼子跟前凑了两步。
他放下手里的大茶缸子,还不忘捋了捋袖口:“我早跟你说过不是?
杀鸡你就得叫上我,褪毛开膛这活儿,我闭着眼都能办得利索!”
许大茂压根没搭理他,“哐当” 一声把磨得锃亮的菜刀往案板上一剁,猛地站起身就往鸡笼子走。
笼里那两只芦花鸡像是瞅见了黄鼠狼,“扑棱扑棱” 扇着翅膀,“嘎嘎” 叫得跟炸了窝似的。
“你瞧瞧你这德性,鸡都不待见你!”
闫埠贵赶紧往前凑了凑,俩眼瞪得跟铜铃似的,一个劲儿给许大茂使眼色:
“瞅准了再下手,可别让它们扑腾出去,真跑了哭都来不及!”
“您能消停会儿吗?” 许大茂头也没回,眉头拧得跟疙瘩似的,伸手就去抓鸡笼的木闩。
……
羊管胡同里的风还带着股子寒意,刮在脸上跟小刀子似的生冷,可今儿个的日头却格外给面儿,
金晃晃地泼在灰墙上,把墙根底下化冻的泥汤子照得透亮。
踩上去 "咕叽咕叽" 响,混着残雪化成一滩滩黑泥,溅得人裤脚子上净是点子。
可这会儿秦家小跨院门口的泥地上,正横七竖八躺着八条汉子。
带头闹事的王奎被收拾得最惨,他那件军绿色棉袄撕开道大口子,露着的胳膊肘蹭满黑泥,
正捂着腰眼哼哼唧唧想往起爬,冷不防被刘继祖一脚踩住后颈,"噗通" 一声又按回烂泥里,
溅起的泥点子糊了他一脸,连鼻子眼里都进了黑渣。
胡同两侧的各家院墙上冒出来的脑袋不是一个两个。
有人本来是站在院门口瞧热闹的,可瞅见刘继祖那下脚的狠辣劲儿,慌忙往院门里边缩了缩,
手扒着门框,却又忍不住探出半拉脑袋往外瞧。
剃头匠老李蹲在自家门墩上,手里还攥着刚擦完的剃刀,
花白的眉毛拧成个疙瘩,嘴里叼着的烟袋锅子早灭了也没察觉。
刘清儒揣着袖子站在台阶下,藏蓝色褂子上干净得连个泥星子都没有。
他压根就没动手,地上这八条大汉,还不够刘继祖他们仨活动筋骨的。
十六岁的刘继业,对着身下躺着的俩货又补了两脚,
啐了口唾沫骂道:"姥姥的,也不瞅瞅这是谁的地界儿!"
骂完了接着又踹,眼里的火气直冒,脚底下也没轻没重。
方才那场混战快得像阵旋风,王奎带来的人甚至连家伙什都没顾上亮出来,
就被仨半大孩子用扫堂腿、顶膝、直踹、斜蹬,打得东倒西歪找不着北。
有个瘦高个到现在还捂着下巴躺在融雪水里,嘴角淌着血丝,疼得直哼哼,
还有几个趴在地上不住地求饶:"好汉爷饶命!我们也是被人指使的!"
" 我们再也不敢了,求您老放我们走吧!"
胡同两边不知何时聚了七八个邻居,有端着浆糊盆准备贴春联的大婶,
有攥着鞭炮引线的半大孩子,都缩着脖子往这边瞅,大气不敢出一声。
"铁柱,你可算来了!"
孟彩霞把怀里最小的儿子往棉袄里紧了紧,声音还打着颤,
怀里的娃被吓得直往娘怀里钻,小脑袋在她衣襟上蹭来蹭去。
"这些人都是胡同里的街溜子,平日里就靠碰瓷讹人过活。"
她朝对门灰墙努了努嘴,压低声音道,"准是肉铺的张屠户眼红咱家日子过得好,
暗地里挑唆这帮人来闹事 —— 前儿个我还瞅见他家小子在咱院墙外瞎转悠呢。
这张屠户可不好惹,他表哥在街道治安组当干事,平日里跟这些街溜子称兄道弟,
时常接济他们些碎肉下水,这帮人自然肯听他的。
他虽说在公家肉铺当师傅,手里也活络,可这人就是见不得旁人日子比他强,典型的有红眼病!"
秦淮林正扶着墙喘气,额头上渗着细汗,手心里全是冷汗。
十五岁的秦向梦突然跑过去,手里还拎着根木棍,刚才打架的时候她这根木棍没派上用场,
此时气鼓鼓地说:"小姑父,我瞧见张屠户家的老三刚才就躲在拐角那儿偷看,
被我瞪了一眼才缩回去!"
听完孟彩霞的话,刘清儒这才慢悠悠抬了抬眼皮,往前走了几步,
用脚尖踢了踢脚下还在挣扎的王奎,冷冷地说:"回去告诉挑唆你们的主儿,
刘家的亲戚门前,还轮不到旁人来撒野。"
他突然提高嗓门,朝着胡同口喊,"张屠户,躲在那儿听够了就赶紧滚出来,
要不要让我家小子们陪你练练手?"
灰墙拐角那儿传来一阵慌乱的脚步声,噼里啪啦跟踩了尾巴的耗子似的,没一会儿就没了踪影。
王奎这帮人一个个抱着脑袋跟鹌鹑似的,被刘家小子们踹着直哼哼,
嘴里还不住地哀求:"别踹了,我们再也不敢了!"
有个邻居想劝两句,刚喊了声‘哎’,就被刘清儒扫过来的眼神逼退了回去,讪讪地缩了缩脖子。
刘清儒突然冲刘继祖使了个眼色,声音不高不低地道:"把这家伙的一条胳膊给卸了。"
"咔嚓" 一声脆响,刘继祖一点都不迟疑就动了手。
王奎的惨叫声像被踩住尾巴的猫似的划破胡同,周围院墙上顿时少了好些个探头探脑的脑袋。
剃头匠老师傅的手一抖,剃刀 "当啷" 掉在门墩上,他慌忙捡起来揣进怀里,
脖子使劲往棉袄里缩,就跟鹌鹑似的。
"记住这滋味。"
刘清儒慢悠悠地蹲下身,从怀里掏出块磨得发亮的怀表,打开又合上,
金属碰撞声在寂静的胡同里格外清晰,"回去跟姓张的说,明儿天亮前,
让他把肉铺后巷那扇松动的门板卸下来,亲自扛到秦家院里赔罪。
少一颗钉子,我就拆了他一根肋骨当棒槌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