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扬 作品

第五十二章 蔓延(第2页)

甭管他外表上多么温文尔雅,骨子里从来任性,大庆自晓事时便跟着他,对他的脾气了如指掌。

没那点子任性,怎能在舞台上如入无人之境?

要控制火候,没别的,我的爷,您即遂了自己的愿,也要控制火候。您不考虑您自个儿,也要考虑那些跟您的人,那些站在您一边的人,考虑您的师傅,考虑我,您往深了想,还有....

大庆纳纳地把话吞了下去。

火靠水来灭,等他发现的时候,泪水淌过她的手指缝,濡湿了她的领子,就是自己的袖子,也暗沉了半边。

他坐起身来,有一阵茫然地仿佛不记得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回头看看她,她往下趴在沙发上,脸深深地埋了下去。

身上的戏服还没换呢,是白色的里衣,在腋下系带,实在是急躁过了头,系带松了去,两爿衣襟荡下来,他里面没穿别的,白赤赤结实的胸膛,腊月接近过年,有的是热情,一点不觉得冷。

“我....去里面把衣服换了。”他说。

进入里屋,换上深灰色的西裤,对襟白衫,穿上深色的袜子,套上先罗百货最新进的意大利皮鞋,脸上妆没卸干净,涂上卸妆膏,拿了毛巾搽掉一层,去化妆室旁边的卫生间,撚开水龙头,等了一会儿才出热水,他又拿一条干净的毛巾,重新用热水洗了一遍脸,对镜子他仔仔细细地研究自己的脸,他倒不在意自己到底好看不好看,他在意的是,不唱戏的时候,断不能让半点粉墨留在脸孔上面。

人唱戏,不是戏唱人,云霄天收他当徒弟的第一天这样说道。

七爷,您入了我的门,就不再是玩票,可是您不能跟我们这些生梨园死梨园的人一样,把“唱戏”两个字长死在您脸上,这是你娘临死时交待我的遗言。

干净得很,他验证过了,拿起梳子,沾了点水,把剃得很短的头发三七开,然后根根往后梳。

这期间,耳朵一点儿不肯松懈,听得外屋的她许久没有动弹,这时仿佛有沙发弹簧的响动,榉木地板有微波,像是猫爪子伸出来,在他心口上挠了一下,是她放下脚,穿上刚才被踢落的皮鞋。

他到化妆间,拿过衣架上那件深灰色的呢长衫,两袖一套,走了出去。

她脸上的潮红尚未完全退散,坐在沙发上,举手系领口的扣子。

见了他只做了一秒的停顿。

系完扣子,立起身来,整理衣襟,袖里有帕子,她抽出来,来到那对着门的穿衣镜前,她知道自己刚才没羞没臊地哭了,她不习惯当着人面哭,哪怕最亲近的人,也透着尴尬;更不喜欢让别人看见她哭过的痕迹,她用帕子抹了抹眼角,发现可抹去的,只是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残留水迹。

“我想用用这里面的卫生间。”她对着镜子里的他说道。

他一直站在她身后,这会儿倒像个绅士似的,也不挨着她,有一步之遥,静静地观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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