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费心
是他,虹影心漏跳一拍,果见他摘下墨镜来,一双星眼在帽子下对她发亮。
她迟疑了一下:“严…先生…”
“娄小姐,这么巧。”严先生道。
看门人上下打量,见这年轻人身材挺拔,神采飞扬,一副不可怠慢的模样。
“你们是…”
“朋友。”幼成道,回转身子与虹影列成一排,他一边向看门人点头致意,一边用戴着皮手套的手指在棉袍袖下轻碰虹影的衣袖,大意是,这事交给我。
这一碰碰出娄虹影无数心绪,脸上迅速蕴出飞霞,看门人从左瞧到右,幼成开了口:“请问老人家您贵姓。”
看了这么多年的门,从来不曾有人对他这么礼貌,看门人忙道:“我姓王。”
“王老先生。”
“别客气,听得人吓一跳,叫老王就行。”老王口气软了下来。
幼成面目平和,视线越过老王,往老王身后的门房略作一番观察,他从棉袍插袋里拿出一包没开过封的哈德门香烟,说要请老王尝尝,老王目测这是进口烟,盒上镶有金边,一包花费应该不止十块钱,他说无功不受禄,自己又不怎么爱抽烟,幼成把烟直接搁在窗台上,说您不爱抽不要紧,这儿是学校的要道,人来人往,总有些交际,这包烟留在这儿,可以派上用场。
老王眼睛瞅着五颜六色的哈德门,终舍不得不要,嘿嘿笑了一声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你们算是什么朋友,你就这么帮她说话?”
这话说得虹影脸没处藏,她退一步,下意识站倒了幼成的后方,幼成神态闲适地应付老王:“我跟娄小姐见过几面,算是相识;刚好路过,正好听到一耳朵,顺便圆个场。”
“这不是圆不圆场的问题,是学校有规定,我一个看门的,不好随意处置先生们的信件…”
“信件到收信人的手上才算送达,先生们都在放假,这些信搁在您这儿至多只能算在半路上。”幼成说道。
真是有一套,虹影不由对他侧目而视,他一身黑,人高地像面墙,看他的形象最是正气凌然,肠子里倒有许多的弯弯绕。
“不算送达吗?”老王顺着台阶说。
“不算。”
“也许不算…”老王歪着脑袋:“不过…”
“不过什么,怕人说出去吗?”幼成唱了多年戏,上上下下见过多少人,猜测人心是他的童子功:“您多虑了,我是一个路人,她来拿自己的信,这里远近不见第三个人,再说了,这样的小事,有什么可值得说的呢?”
“可是,我不认字,让她自己拿,万一拿的不是....
这不要紧。“幼成都想好了:“您让娄小姐把名字写下来,您对着字迹依样画葫芦找,一切由您经手。”
似乎可行,可是年纪大了,胆子小的很,这份旱涝保收的清闲工作,老王打算干到双脚一蹬的时候,他不能够经受一丝丝风吹草动。
他又馋那包花花绿绿的洋烟…
幼成看他磨磨唧唧,心想送佛送到西,他再次打量一遍门房,从棉袍的插袋里,拿出两张小纸条,定睛看一眼,道:“怎么兜里还有两张戏票?下午场的,宋烟生的《拾玉镯》!您看看,我怎么给忘了,竟安排了人谈事情,这怎么办?这会儿再找人把票兑出去已经来不及了。生生浪费了一场好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