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8章 残碑刻尽未亡名
紫雾散尽后的星骸海，死寂被一种更沉重的东西取代——那是凝固的悲怆，是恨意沉淀后的冰冷真空。冰蓝与银白两股力量的无声湮灭在虚空中撕扯出细密的裂痕，发出令人牙酸的“滋啦”声，如同空间本身在呻吟。凌无雪挺直如冰封利刃的身躯，在这两股恐怖力量的夹缝中剧烈颤抖，神躯上的裂痕如同干涸河床般蔓延，冰蓝的神血不断渗出，顺着衣袍下摆滴落，在灰白的星骸尘埃上晕开一朵朵永不凋零的冰莲。她的指尖，死死攥着那片边缘锋利的金鳞甲碎片，冰冷的触感与掌心血痕的灼痛交织，是此刻唯一能锚定她濒临破碎神智的实感。
“阿澈…”
这个名字在喉间滚过，带着砂砾摩擦般的粗粝。视线落在脚下那片被神血浸染、又被冰寒冻结的尘埃之上。这里，是他魂飞魄散、化为光尘飘散的地方。没有尸骨，没有遗物，只有这片被冰蓝与暗金染透的尘埃，是他存在过的最后证明。
一股无法言喻的冲动，如同被冰封的岩浆冲破地壳，猛地攫住了她！
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弯下腰，无视了头顶银镯骤然加重的封禁之力带来的剧痛，无视了神躯崩裂的哀鸣。染血的指尖，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专注，深深插入了那片冰冷的星骸尘埃之中！
坚硬！冰冷！如同亿万载冻结的岩石！
指尖的皮肉瞬间被粗糙的尘埃棱角磨破，冰蓝的神血混着尘埃的灰白，在她指下洇开。剧痛尖锐地刺入神经，她却恍若未觉。所有的力量，所有的意志，所有被恨意冰封的悲恸，都凝聚在这只手上！
嗤——！
指甲在坚硬的星骸尘埃上划过，发出刺耳的刮擦声！带起一溜微弱的火星，瞬间又被冰寒的神力冻结。一道浅浅的刻痕，艰难地出现在尘埃地表。
太浅！太微不足道！配不上他！配不上那个在归墟余烬中与她相伴，在九曜佛影下为她撕裂虚空，在幽狱赤莲里为她焚尽自身，在冰雪坟冢前带她亡命奔逃，最后为她魂飞魄散的傻子！
“呃啊——！”喉咙深处溢出压抑的嘶吼，不是痛苦，而是力量被极致压缩后的咆哮！她指间冰蓝的神光骤然凝聚，不再是冻结万物的寒域，而是化为最凝练、最锋锐的刻刀！指尖的皮肉在神光与星骸尘埃的摩擦下迅速消失，露出森白的指骨！冰蓝的神血不再是滴落，而是如同燃烧的冰焰，随着她刻划的动作，汹涌地注入那道刻痕！
嗤嗤嗤——！！！
指骨与星骸尘埃的硬撼！冰蓝神血与坚硬物质的交融！
一道深深的、带着冰蓝神血凝固痕迹的刻痕，如同大地的伤痕，被硬生生地犁了出来！每一次刻划，指骨都发出不堪重负的细微碎裂声，神血如同燃料，灼烧着她的指尖，也灼烧着她的灵魂！
一个字，一个用神骨与神血刻下的字，在死寂的尘埃上，艰难地、却无比坚定地显现——
**澈！**
最后一笔落下，她染血的指骨几乎完全暴露在外，冰蓝的神血顺着骨节流淌，滴落在那个“澈”字上，如同为它镶嵌上凄艳的冰钻。
她颤抖着抬起血肉模糊的手，冰渊般的眼眸死死盯着那个血字。痛吗？指尖的剧痛早已麻木。心呢？那颗被冰封的心，在看到那个字的瞬间，仿佛被无形的重锤狠狠砸中！冰层之下，是岩浆般沸腾的悲恸与绝望！阿澈…那个沉默寡言、眼神死寂却永远挡在她身前的魂影…真的…只剩这尘埃上、由她骨血刻下的一个名字了吗？
“啊——！！！”
再也无法抑制！那撕心裂肺、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呕出来的悲鸣，猛地冲破了她死死咬住的唇齿！不再是压抑的嘶吼，而是灵魂被彻底撕裂时发出的、最凄厉、最绝望的哀嚎！这声音穿透了星骸海的死寂，穿透了虚空裂痕的呜咽，如同孤凰泣血，悲鸣九天！
冰蓝的泪水，混杂着神血，如同断了线的冰珠，滚滚而落！砸在尘埃上，砸在那个“澈”字上，发出轻微的“啪嗒”声。每一滴泪，都蕴含着足以冻结星辰的悲恸。
就在这极致的悲恸如同海啸般冲击着她残存神智的瞬间——
嗡！
头顶悬浮的银镯，仿佛被这强烈的情感波动彻底激怒！刺目的银光如同失控的太阳轰然爆发！镯身上“锁轮回，锢前尘，罪骨孽魂——言兮！”的诅咒符文疯狂闪烁，几乎要脱离镯体飞出！一股前所未有的、沉重到足以碾碎星辰的时空封禁之力，如同九天银河倒灌，带着灭绝一切意志的冰冷决绝，朝着下方凌无雪的灵魂核心——狠狠镇下！
目标，直指她眉心中那颗因悲恸而剧烈跳动、冰蓝神光中隐现金焰的光尘！
“呃！”凌无雪闷哼一声，身体猛地向下一沉！仿佛背负了亿万座神山！刻碑的指骨深深陷入尘埃，支撑着身体不至于跪倒。灵魂如同被投入了万载寒冰地狱，思维瞬间冻结，连那滔天的悲恸都被强行压制！无数冰冷的锁链虚影在她灵魂深处具现，疯狂缠绕、收紧！要将“言兮”的罪孽、凌渊的审判、轮回的禁锢，重新烙印回她的神魂最深处！
“休…想！”从牙缝里挤出的两个字，带着血沫！她猛地昂起头，染血的脸上泪痕未干，冰蓝的眼眸却爆发出比银镯光芒更刺眼的决绝神光！眉心的光尘在恐怖的压力下，非但没有熄灭，反而如同被锻打的精钢，内部那一点微弱的金焰猛地炽盛起来！
冰蓝的神光不再是纯粹的冻结，而是裹挟着焚尽一切的怒焰，逆冲而上，狠狠撞向那镇压而下的银色洪流！轰隆！这一次的碰撞，不再是无声的湮灭，而是引发了空间的剧烈震荡！以凌无雪为中心，方圆百丈的星骸尘埃被恐怖的能量冲击波瞬间掀起、粉碎、化为虚无！露出下方更加古老、更加坚硬的黑色星核岩层！
银光与冰蓝金焰疯狂交织、吞噬、爆炸！凌无雪的神躯如同暴风雨中的小船，裂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蔓延！冰蓝的神血如同喷泉般从裂痕中涌出！但她握着金鳞碎片的手，撑着刻有“澈”字碑文的地面的手，却如同生了根，纹丝不动！她的脊梁，挺得比这星骸海最古老的山脉还要直！
就在这时，混乱的能量风暴中，一丝微弱却极其熟悉的波动，如同投入死水的石子，在她灵魂深处漾开！
是阿澈！
是那湮灭的暗金光尘中，一丝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残存意念！
它并未完全消失！它融入了这片星骸尘埃，融入了她刻下的那个血字，此刻，被银镯恐怖的封禁之力与她自己爆发出的极限神性所引动，如同风中残烛，微弱地呼应着！
“阿澈…？”凌无雪死寂的冰眸深处，骤然掀起惊涛骇浪！那丝波动微弱得随时会散去，却像一根烧红的针，狠狠刺穿了她被冰封的心脏！希望？不！是比绝望更残酷的确认！他还在！以这种比魂飞魄散更悲惨的方式，残留着最后一点意识碎片，被困在这片尘埃里！
“凌！渊！”这个名字，裹挟着滔天的血恨与前所未有的暴怒，如同灭世雷霆，从她染血的唇齿间炸裂而出！是他！是他用这银镯锁死了她，逼得阿澈为她挡劫，魂飞魄散后连这一点残念都要被这该死的封禁之力碾磨！新仇旧恨，如同火山喷发，瞬间将她所有的理智焚烧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