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帝俊:被遗忘的上古天帝(第2页)
除了后稷和羿,帝俊的子孙还有好多:晏龙造了琴瑟,让人间有了音乐;叔均发明了牛耕,让种地不用再靠人力;三身国的人,全是帝俊的后代,特别会种桑树养蚕。这些子孙散在四方,各自做着力所能及的事,把帝俊的恩情传到了天地间的每个角落。
跟后来的天帝不一样,帝俊从来没建过统一的天界宫殿——没有凌霄宝殿,没有天兵天将,也没有森严的等级制度。他的神系之所以松散,全是因为妻子和子孙散在各地:羲和带着剩下的那枚日轮住在东方甘渊,常羲带着十二枚月轮住在西方西海,后稷在中原教百姓种地,羿在东海边守护渔民,晏龙在南方教大家做乐器,叔均在西方教大家用牛耕地。就连帝俊自己,也总在四方奔波,有时去甘渊看羲和给日轮洗澡,有时去西海陪常羲给月轮补云裳,有时去中原看后稷种的麦田长得好不好,有时去东海边看羿打猎。
有人问过帝俊:“您为什么不建一座天宫,把所有神仙都管起来呢?”帝俊只是笑着说:“天地本来就没有边界,神仙们自然有自己的秩序,何必用宫墙把大家困住呢?”他的神系,靠的不是宫殿和等级,而是血脉和恩情——子孙们因为他的吩咐守护着人间,百姓们因为他的功绩敬着神仙,天地间的秩序,就在这份松散里慢慢理顺了。
可这份松散,也让帝俊的神系慢慢衰落了。那时候华夏的部落还在慢慢融合,东夷、西戎、南蛮、北狄各自有自己信的神,帝俊虽然是上古的主神,但他的故事大多在东夷和南方部落流传,没完全融进中原的神系里。后来颛顼帝“绝地天通”,把神仙和凡人的界限划得越来越清;再到黄帝的部落兴起,黄帝、炎帝的传说慢慢成了主流,帝俊的故事就开始被拆分开、重新组合——比如十日的传说,后来被安到了帝喾(黄帝的后代)身上;羲和与常羲,也渐渐被当成独立的日月女神,没人再提她们是帝俊的妻子了。
日子一年年过去,朝代换了一个又一个,帝俊的名字慢慢从世人的嘴里消失了。春秋战国的时候,诸子百家写书,大多说黄帝、颛顼、帝喾的事,很少提帝俊;到了汉代,儒家把黄帝尊为人文始祖,帝俊的事迹就更被淡化了:后稷成了黄帝的后代,羿成了尧帝的臣子,就连羲和浴日、常羲浴月,也简化成了“太阳女神洗澡”“月亮女神洗澡”的故事,再也没人说起她们和帝俊的关系。
真正让帝俊被彻底“取代”的,是道教的兴起。魏晋之后,道教搭建了一套完整的天界体系:有凌霄宝殿,有玉皇大帝,有三清四御,还有天兵天将。玉皇大帝住在凌霄宝殿里,管着三界十方、所有生灵,有明确的宫殿,有严格的等级,跟帝俊那种“没固定住处、神系松散”的样子完全相反。百姓们更愿意信这样的天帝——遇到灾荒可以求玉皇大帝降福,遇到灾祸可以求玉皇大帝保佑,而那位没固定家、事迹又散的帝俊,慢慢就成了古书里一个模糊的名字。
其实帝俊并没有真的消失,他的神性被拆到了好多神明身上:玉皇大帝接了他“天帝”的位子,太阳星君和太阴星君接了羲和、常羲管日月的责任,农神后稷接了他“养万物”的恩情,射日的羿成了独立的英雄神。就像甘渊的水汇入了东海,西海的月光映在了长河里,帝俊的痕迹还在天地间——春天的朝露,是羲和给日轮洗澡时掉的水珠;秋天的月光,是常羲给月轮织的云裳;田里的五谷,是后稷从天上带来的种子;天边的红日,是羿特意留下的那一轮。
现在再读《山海经》,只有翻到“羲和生十日”“常羲生十二月”“帝俊赐羿彤弓素矰”这些句子,才会想起那位上古的“日月之父”“万物之祖”。他没有凌霄宝殿的威严,没有玉皇大帝的名气,却在天地刚定的混沌里,为人间点亮了日月,播撒了生机。或许被遗忘并不是遗憾——毕竟他最想看到的“天地有序,万物安康”,早已变成了人间最美的烟火,一年又一年,从来没断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