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逆风的80后 作品

第70章 清末新政废科举(第2页)

八月初四的谕旨一下,最先沸腾的是新式学堂。上海南洋公学的学生们扯下"学而优则仕"的匾额,换上"实业救国"的横幅,校长唐文治站在台阶上高呼:"今日起,我辈所学,不再为功名,而为强国!"(《南洋公学校史》)北京京师大学堂里,留着辫子的学生与剪了发的教习击掌相庆,有人把八股文范文扔进厕所,引来保守派教习的怒斥,却被学生们用"民权"理论驳得哑口无言。

河北保定的私塾先生王锡彤在日记中写道:"晨起闻废科举之诏,邻人聚议,有哭者,有骂者,有茫然不知所措者。吾家耕读传家,今后子弟当何去何从?"(《抑斋自述》)在浙江绍兴,鲁迅正在矿路学堂读书,他后来在《呐喊》中回忆:"那时我也偶尔去看看学校的榜文,三榜以后,便到报房去看新出的《申报》,上面有一行小字:'学堂一律照旧开办,科举永停。'这消息,使我愤怒而且悲哀。"

科举的废除,直接冲击了依附其上的产业链。苏州的书商们连夜将《制义精编》改印成《学堂国文读本》,南京夫子庙的笔墨店挂出"专卖学堂文具"的招牌,连代写八股文的"枪手"都转行给人翻译西文书信。安徽桐城的张氏家族,自康熙年间起靠科举出了11位进士,如今不得不送子弟去日本留学,族长在祠堂训话时叹道:"今后的功名,要在洋学堂里求了。"

废科举的第二年,清廷设立学部,作为统管全国教育的最高机构。首任学部尚书荣庆颁布《奏定学堂章程》,规定学堂分为初等、中等、高等三级,课程涵盖数理化、外国史地、体操等科目,彻底打破了"四书五经"的垄断。在武昌,张之洞创办的两湖总师范学堂里,学生们既学《资治通鉴》,也读《天演论》,教习中既有前清翰林,也有留洋博士。

留学潮随之汹涌。1905年至1906年,赴日留学生从8000人骤增至1.2万人,东京的神田区成了"中国城"。鲁迅在仙台医专解剖人体,秋瑾在青山实践女校学习军事,汪精卫则在法政大学秘密组织反清团体。这些留学生带回的不仅是知识,更有"驱除鞑虏"的革命思想——正如孙中山所说:"留日学生中十之八九皆持革命排满之说。"(《孙中山全集》)

但许多学堂仍保留着跪拜孔子的仪式,课程中"经学大义"仍是必修课。更讽刺的是,清廷为安抚旧文人,推出"学堂出身"制度——优级师范学堂毕业生等同于进士,高等学堂毕业生等同于举人,这使得一些学堂竟成了科举的"替代品"。江苏巡抚陈夔龙在奏折中抱怨:"今之学生,求其真能通西学者十无一二,多是借学堂混出身,与昔日科举何异?"(《梦蕉亭杂记》)

在这场新旧交替中,最痛苦的莫过于转型中的读书人。湖南的王先谦,曾是岳麓书院山长,坚决反对废科举,却在1906年让孙子王葆心去日本留学;严复翻译《天演论》唤醒国人,却在1910年接受了"进士出身"的头衔。这种矛盾,恰如梁启超在《过渡时代论》中所说:"今日之中国,过渡时代之中国也...人民既愤独夫民贼愚民专制之政,而未能组织新政体以代之,是政治上之过渡时代也。"(《饮冰室合集》)白话文的意思是:今天的中国,是处于过渡时代的中国...人民既痛恨独裁者愚弄百姓的专制政治,却没能组织新的政治体制来替代它,这是政治上的过渡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