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逆风的80后 作品

第29章 刘大夏藏图拒边(第2页)

刘大夏为什么这么怕开边?这得从他年轻时的经历说起。正统年间,他曾在山西担任兵备佥事(负责边防的官员),亲眼见过开边的惨状。当时朝廷为了防备蒙古,在大同修长城,强征了十万民夫,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病死累死的不计其数,路边的坟头绵延几十里,都是无字碑。

有个叫王二的民夫,跟他哭诉:"我家有三亩地,本来够吃,被征来修长城,地里的麦子都荒了,老婆带着孩子去讨饭,不知道还活着没。"没过几天,王二就冻毙在城墙下。刘大夏当时就对着那些坟头发誓:"若有朝一日我掌权,绝不让百姓再受这开边之苦。"

这次阻止征安南,正是为了践行这个誓言。他知道,一旦开战,首先遭殃的就是广西、云南的百姓——运粮、当兵都得从这些地方抽,家里的壮劳力走了,田谁种?税谁交?说不定还会像永乐年间那样,"十室九空,千里无烟"。

刘大夏知道,光藏起地图还不够,得让皇帝彻底断了开边的念头。他找机会带孝宗去了趟京郊的"养济院"(收留孤寡老人的地方)。院里住着百十个老人,大多是当年土木堡之变后失去儿子的,见了皇帝,一个个哭着说:"陛下,可别再打仗了,我们这把老骨头,经不起折腾了。"

有个瞎眼的老汉,拉着孝宗的袖子说:"我儿子当年被征去打蒙古,死在土木堡,到现在连尸骨都没找着。陛下要是再打仗,不知道又有多少人家像我这样啊。"孝宗听着,眼圈红了,回头对刘大夏说:"爱卿说得对,百姓苦够了,不能再让他们遭罪。"

没过几天,孝宗下了道圣旨,说:"安南虽有内乱,然其民亦是朕之赤子,何必兵戎相见?着令广西总兵官严守边境,不得擅起边衅(xin,争端),若安南来降,善待之即可。"这道圣旨一下,朝堂上再没人提收复安南的事,毛锐等武将虽有不满,也不敢再说什么。

刘大夏还不放心,又上奏说:"边境安宁,不在拓土,而在安民。不如趁此机会,减免广西、云南的赋税,让百姓休养生息。"孝宗准了,下旨"两广、云南今年税粮减半"。

有人说刘大夏藏图是"欺君之罪",可他自己从不辩解。有次给翰林院的学生讲课,谈到"为官之道",他说:"当官就像撑船,百姓是水,船要稳,就得顺着水势,不能硬来。有时候为了不让船翻,难免要绕点弯,只要本心是为了百姓,就不算错。"

后来武宗继位,有个叫刘瑾的太监翻旧账,说刘大夏"藏匿国典",要治他的罪。可满朝文武都为他说话,连当年反对他的何鉴都上奏:"刘尚书藏图,是为了保民生,虽有过,功大于过。"刘瑾没办法,只好把他贬到福建当驿丞(管理驿站的小官)。

去福建的路上,百姓夹道相送,有人提着鸡蛋,有人送着布鞋,说:"刘大人,您是为我们好,我们都记着。"刘大夏坐在驴车上,看着路边的稻田,金黄的稻穗压弯了腰,心里想:"只要百姓能安稳种地,我这点委屈算什么?"

在福建,刘大夏还是老样子,关心的不是官帽大小,而是百姓疾苦。他发现驿站的驿卒(负责传递公文的差役)被盘剥得厉害,就上奏改革驿役制度,让驿卒"每月有银三钱,免其杂役",驿卒们都叫他"刘青天"。

晚年的刘大夏回到家乡华容(今湖南华容),种了几亩地,常跟老农聊天,问收成怎么样,赋税重不重。有人问他:"当年藏图就不怕掉脑袋?"他捋着胡子笑:"怕啊,可一想到那些要被征去打仗的百姓,就不怕了。我这条命,换百姓安宁,值!"

正德十一年,刘大夏去世,享年八十一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