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0章 墨浪初试探(第2页)
秦朗指尖轻叩案面,缓缓道:“保税制若要推行,得先厘清藩镇与中枢的税权。比如青州的盐税,名义上归朝廷,实则由镇南王代收——这中间的差额,陈公子这样的粮商,怕是比我清楚。”
陈墨脸上的笑容淡了些,眼底那点温雅渐渐褪去,露出几分锐利:“秦公子是想说,藩镇截留税银,是贪墨?”
“我只说,税权不清,则民难安,商难兴。”
秦朗迎上他的目光,语气平静,“就像这运河,若上游截水,下游便会干涸。陈公子跑船为生,该懂这个道理。”
舱门口的温清悠翻过一页书,轻声道:“《大陈会典·食货志》有云:‘天下赋税,如血脉周流,滞则生疾。’秦朗说的,不过是这个意思。”
林诗允把剥好的莲子推到陈墨面前的碟子里,笑道:“陈公子尝尝?这是扬州来的莲子,清热的。出门在外,火气太盛可不好。”
陈墨看着碟子里莹白的莲子,忽然笑了,拿起一颗放进嘴里:“诸位说的是。是在下失言了。”
他转头对随从道,“去把我那箱新得的《江州水脉图》取来,送与秦公子——想必公子北上途中,用得上。”
秦朗知道这是示好,也是试探,便谢过收下。
暮色降临时,江州码头已在眼前。陈墨的商船不知何时修好了舵轴,正泊在码头等着。他临走前,特意走到秦朗身边,低声道:“家父常说,少年人有锐气是好,但别拿自己当剑——剑太利,容易折。”
秦朗望着他登船的背影,那月白锦袍在暮色里像一片将落的云。
柳如是走过来,看着商船扬帆远去,轻声道:“镇南王让嫡子亲自来试探,看来他们是真把你当成中枢的剑了。”
赵承德提着那箱《江州水脉图》过来,沉声道:“这箱子里夹着东西,分量不对。”
秦朗打开箱子,见最底下压着块黑檀木牌,上面刻着个“墨”字,背面是半幅海浪纹——显然是镇南王府的私牌。
“倒是份厚礼。”
秦朗拿起木牌,在指间转了转,“既想拉拢,又想警告。镇南王的心思,比这运河水还深。”
温清悠走过来,指着《江州水脉图》上的一处暗记:“你看这里,标着‘暗渠’的地方,其实是镇南王水师的秘密粮仓。他们把江州的官粮,都藏在这些暗渠里。”
林诗允咋舌:“他们就不怕我们把这图交给朝廷?”
“他们算准了,秦朗不会轻易交出去。”
柳如是道,“这是份投名状,也是个把柄。收了,就是默认与他们有牵扯;不收,便是彻底站在中枢那边。”
秦朗将木牌放回箱中,合上盖子:“把箱子锁好。这图有用,木牌……留着看戏。”
他抬头望向渐浓的夜色,运河水面上的渔火星星点点,像散落的棋子,“他们以为我是剑,却不知我想做的,是疏浚河道的人。”
远处的码头传来打更声,梆子敲了七下。官船缓缓驶入江州码头,岸边的灯笼次第亮起,将秦朗的影子投在甲板上,时而被风吹得晃动,却始终不曾弯折。
他知道,陈墨的出现,不过是京城前的第一道浪。真正的风雨,还在更北的地方等着。但此刻握着那本《大陈会典》,想着舱内灯下的同伴,忽然觉得,哪怕前路如运河九曲,只要方向没错,总能淌过去。
舱内的烛火亮起来,映在窗纸上,将几个年轻的身影叠在一起,温暖而坚定。运河的水流得更缓了,像在为这些即将踏入漩涡的少年,悄悄积蓄着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