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心晓梦 作品

第394章 白露昭民心

往白露书院去的路上,日头已过中天。青石板路被晒得发烫,两旁的梧桐叶蔫蔫地垂着,却挡不住街角巷陌里飘来的议论声——大多还是围着《少年大陈说》。“听说藩司衙门的小吏今早挨了打,就因为偷偷抄了那文章……”

“镇南王府的人在查书铺呢,说要禁了这刻本!”

“禁?我看悬!方才我家小子还在院里背‘少年强则大陈强’,连隔壁卖豆腐的王婶都能接下半句!”

孙浩辰听得眉头直皱,攥紧了拳头:“这群人真是岂有此理!文章写得光明磊落,他们倒做起这阴私勾当!”

秦朗脚步未停,指尖在锦盒上轻轻敲着。镇南王的动作比他预想的更快,查禁文章、敲打小吏,既是示威,也是试探——试探三皇子和韩振的反应,也试探民心的向背。

“禁是禁不住的。”

他忽然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笃定,“字句入了人心,就像种子落了土,就算暂时被踩进泥里,遇着雨总会发芽。”

赵承德愣了愣,随即点头:“秦朗说得是!方才我抄原稿时,连行馆的老门房都凑过来看,还说‘这才是咱大陈该有的样子’呢!”

说话间,已到白露书院门口。不同于国子监的红墙黄瓦,这江南书院是白墙黛瓦,门楣上“白露书院”四个字是前朝大儒手书,笔力浑厚,透着股沉静气。

门房见了赵承德,忙笑着迎上来:“赵公子,山长已在听雨轩候着了。”

穿过栽满修竹的天井,绕过一方莲池,便到了听雨轩。轩内陈设极简,墙上挂着幅《江雪垂钓图》,案上摆着几卷旧策论。主位上坐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正是白露书院山长周鹤龄。

“秦公子,久仰。”

周鹤龄起身相迎,目光落在秦朗身上,带着审视,也带着温和,“昨日宴上未能亲见公子挥毫,今日得见,幸甚。”

秦朗拱手行礼:“晚生秦朗,拜见山长。”

分宾主坐下,童子奉上雨前龙井,茶香袅袅。

周鹤龄指着案上的一卷纸:“这是老夫昨夜让门生抄的《少年大陈说》,读了三遍,越读越心惊——公子笔下的‘少年责任’,正是老夫这些年想教给诸生,却总觉得差了些什么的东西。”

“差了锐气。”

秦朗直言,“书院讲经论道,多求稳求全,可这世道,有时偏要几分‘不稳’才能破局。”

周鹤龄抚掌笑了:“说得好!老夫年轻时也曾写过‘革新弊政’的策论,可入了仕才知,藩镇盘根错节,吏治积重难返,不是一支笔能撬动的。后来退隐办学,总劝门生‘藏器于身’,却忘了少年人本该有‘露器于时’的胆气。”

他拿起案上的旧策论,递给秦朗:“这是三十年前,老夫写给先帝的《平藩策》,那时也说‘民心所归,何惧强藩’,可终究被压在了卷宗里。如今看公子的文章,倒像是……像是老夫当年没敢写完的下半篇。”

秦朗接过策论,纸页泛黄,字迹却依旧遒劲。开篇竟是“欲平四藩,先醒民心”,与他“少年大陈”的主张隐隐相合。他心中一动:“山长当年……”

“当年镇南王还只是个偏将,靠着联姻才坐稳岭南。”周鹤年叹了口气,“那时四藩初立,先帝本有削藩之意,却被老臣以‘国本未稳’劝住了。如今看来,所谓‘国本’,原是被我们这些‘老臣’自己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