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9章 漕运掩藩机(第2页)
"下官遵命。"
洛洪的声音发颤,弯腰时瞥见陈睿渊袖口露出的锁子甲鳞片,在烛火下泛着森冷杀意。
"聪明人。"
陈睿渊把玩着酒杯,目光投向窗外镇南王府的方向,"等此事办妥,本皇子自会向父皇禀明,洛大人治下的扬州......"
话音未落,突然凑近压低声音,"可容不得半点差错。"
夜风卷着纱帐灌入暖阁,洛洪退出门时,听见身后传来展开舆图的沙沙声。那声音混着更夫梆子响,在寂静的夜里,宛如一张正在收紧的巨网。
烛火在青瓷灯罩里明明灭灭,秦朗解下被夜露浸透的外袍,指尖还残留着陈睿渊鎏金折扇的冷硬触感。
忽听屏风后传来竹杖叩地声,林夫子银白的须髯在光影中轻颤:"秦朗,三皇子深夜召见,所为何事?"
案头未凉的茶盏腾起薄雾,秦朗垂眸望着水中沉浮的枸杞,将染血的掌心藏在袖中:"夫子不必忧心,殿下在京城时便赏识学生的诗词,今夜不过是谈些诗词。"
他弯腰为夫子添茶,瞥见对方握着《昭明文选》的手指节发白——那是老先生紧张时的老毛病。
林夫子摩挲着泛黄的书页,突然将书重重合上:"当真只是论诗?"
窗外梧桐叶沙沙作响,他浑浊的眼睛里映着少年清瘦的轮廓,"你交卷时监考官面色有异,又被三皇子单独召见......莫不是策论出了差错?"
"不过是些雕虫小技,入不得殿下法眼。"
秦朗笑着举起案上的诗笺,宣纸上《咏扬州月》墨迹未干,"倒是这首新作,还请夫子指点。"
夜风卷着更鼓声透窗而入,林夫子盯着"二十四桥仍在,波心荡冷月无声"的句子,苍老的手指抚过"冷月"二字微微发颤。他忽然想起二十年前,也是这样的月夜,自己因一篇针砭时弊的策论,被逐出翰林院。
"既如此,便早些歇息吧。"
林夫子倚着雕花门框,目送秦朗的身影消失在回廊转角。夜风卷起少年衣角,恍惚间,他仿佛看见二十年前那个同样倔强的自己,攥着锋芒毕露的策论,大步走向未知的险途。铜锁"咔嗒"扣上的声响惊得他一颤,袖中《昭明文选》的书页被冷汗浸得发潮。
"绝非论诗这般简单......"
苍老的呢喃混着更漏声,消散在垂落的湘妃竹帘间。他摩挲着案上秦朗遗留的诗笺,"冷月无声"四字墨迹未干,却掩不住纸张细微的褶皱——那是被人反复攥握过的痕迹。记忆突然翻涌,白日里秦朗交卷时,监考官盯着策论稿的惊骇神情,与三皇子陈睿渊深夜召见的反常举动,在脑海中交织成刺目的罗网。
竹杖无意识地敲击青砖,发出闷闷的回响。林夫子望着墙上摇曳的烛影,想起秦朗回答时过于镇定的神色,还有藏在袖中始终未露的右手。他忽然想起陈睿渊素有"笑面虎"之称,表面风流闲散,实则手段狠辣,又怎会只因几首诗词,便在大比当夜单独召见寒门学子?
"这孩子......"
喉间涌上酸涩,他伸手拨弄灯芯,烛火骤然明亮,将《咏扬州月》的诗笺照得透亮。在"冷月"二字下方,隐约可见几处深色晕染,像是干涸的血迹。
林夫子猛地后退半步,撞倒身后的青瓷花觚。碎片飞溅的脆响中,他终于确信:这场看似寻常的大比,早已暗潮汹涌,而秦朗,已然卷入了一场足以颠覆朝堂的风暴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