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6章 南京之旅（上）(第2页)

周诗雨忽然捂住嘴转身看向窗外。远处传来评弹艺人的三弦声，咿咿呀呀的调子混着晚风飘进来，落在王奕摊开的卷宗上。她记得王奕曾说，最残忍的伤口往往不在体表——那些孕妇子宫里的微型骨折，是比任何文字都更锋利的证词。

夜深时，王奕被身边的动静惊醒。周诗雨正坐在床沿翻她的笔记本，手机屏幕的光映着她苍白的脸。“睡不着？”王奕坐起身，看见她停在某张素描图上——那是幅胎儿骨骼的示意图，股骨中段有明显的锐器切割痕迹。

“这是……”周诗雨的声音发颤。

“1938年在安全区发现的，”王奕拿过笔记本合上，“母亲被刺27刀，胎儿是被生生剖出来的。”她伸手想关掉台灯，却被周诗雨抓住手腕按在书页上。

“让我看。”周诗雨的指尖冰凉，眼神却异常坚定，“你总说要直面黑暗，我也想看看。”

月光从窗棂漏进来，在摊开的笔记本上投下菱形的光斑。王奕逐页讲解那些伤痕的成因——颅骨上的放射状骨折是钝器垂直打击造成的，肋骨的重叠性断裂显示受害者曾被反复踩踏，还有孩童掌骨上的绳索勒痕，说明他们死前曾被捆绑。

“这处指骨，”王奕指着其中一幅图，“发现时攥着半片衣角，棉布里掺着茅草。”她忽然想起解剖室里的场景，白骨在无影灯下泛着冷光，仿佛还残留着七十多年前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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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诗雨忽然俯身抱住她，下巴抵在她肩上。王奕能感觉到她在发抖，却没有哭。“明天，”周诗雨的声音闷在她颈窝，“带我去所有你想去的地方。” 窗外的桂花香漫进房间，混着周诗雨发间的洗发水味。王奕抬手抚过她的后背，摸到她脊椎凸起的弧度——那是常年练舞留下的痕迹。她忽然想起卷宗里某位幸存者的证词：“那天我看见穿和服的女人，踩着高跟鞋从尸堆上走过。”

晨光刺破云层时，王奕被鸟鸣声唤醒。周诗雨已经醒了，正对着镜子系丝巾，浅灰色的丝巾遮住了脖颈处的吻痕。“楼下老板娘说，巷口的豆浆铺六点就开门。”她转过身时，眼底有淡淡的青黑，却笑着扬了扬手里的相机，“今天能拍些老建筑吗？”

王奕盯着她系丝巾的指尖，忽然想起师祖笔记里的一句话：“我们记录伤痕，是为了让活着的人，能安心系好领口的纽扣。”

豆浆铺的八仙桌上，周诗雨正对着碗里的赤豆元宵拍照。热气模糊了镜片，她抬手去擦时，王奕忽然按住她的手腕。“看那边。”王奕朝街对面抬了抬下巴。

卖糖画的老师傅正给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递糖兔子，小姑娘举着糖画跑过石板路，羊角辫上的红绳在晨光里跳跃。周诗雨举起相机按下快门，忽然明白王奕带她来这里的意义——那些卷宗里的冰冷数字，终要落在鲜活的人间才算有了重量。

王奕看着她镜头里的画面，忽然掏出手机给费沁源发消息：“已抵达南京，勿念。”发送键按下的瞬间，她听见周诗雨惊呼着说要去买桂花糕，转身时丝巾扫过桌面，带起一阵清甜的风。

远处的明城墙在晨光里泛着暖黄，王奕望着周诗雨跑向巷口的背影，忽然觉得那些压在心头的沉重卷宗，似乎也轻了些。救赎从来不是独自穿越黑暗，而是有人愿意牵着你的手，在伤痕累累的土地上，重新种出桂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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