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枫疯疯语 作品

第370章 伪修藏震,心脉断续(第2页)

他解绳的动作极快,三卷泛黄的纸页和半块染着墨迹的绢帕"啪"地落在桌上。

顾承砚的指尖刚触到第一卷《夜校旁听录》,瞳孔便猛地一缩——泛黄的纸页上,"冷蜡第四式:蜡融七分,留三分凝于勺沿,可辨机纹深浅"的批注,正是苏父的笔迹。

"还有这个。"青鸟抽出最后一张图,墨线在烛火下泛着冷光,"主轴震频十七时辰后注入微量酸液,可致隐性腐蚀。"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图角有个极小的樱花印,和去年'大和洋行'销毁的特工手册标记一样。"

苏若雪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翻到《夜校旁听录》末页,那里贴着半片干枯的玉兰花——和父亲书房案头的花瓶里,每日清晨必换的玉兰花,瓣尖卷曲的弧度分毫不差。"他...他连父亲授课时总摸玉兰花的习惯都记下了。"她的声音发颤,"可当年大师兄离沪时,父亲亲手把玉兰花簪别在他衣襟上,说'玉兰花谢了会再开,人心要是谢了...'"

顾承砚突然按住她颤抖的手腕。

他的拇指在她腕骨上轻轻摩挲,像是安抚,又像是在确认什么。"这不是普通的细作。"他的声音像淬了冰的钢,"他们研究的不是机器,是我们——研究苏伯父的验匠法子,研究若雪你的'心纹筛查',甚至研究顾氏绸庄的信任逻辑。"他抓起那张手绘图,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们知道我们会修机,所以要让修好的机器变成定时炸弹;知道我们信老匠人的口碑,所以派个'假弟子'来透支这份信任。"

苏若雪突然抬头,眼底的雾气被怒火烧得透亮:"那我们就给他们个真陷阱。"

子时三刻,青鸟又潜回王慎言的院子。

他故意将半张《守纹会新厂选址图》"遗落"在窗台下的青石板缝里——图纸边缘沾着顾家特有的朱砂印泥,"浦东新织园"四个字用金粉描了边,在月光下泛着诱人的光。

次日卯时,王慎言的叩门声比往日早了半个时辰。"顾少东家,小的老家捎信来,说老母亲突然犯了痰症。"他抹着额角的汗,眼神却总往顾承砚案头的图纸堆里飘,"求少东家准我告假三日。"

顾承砚放下茶盏,瓷盖磕在盏托上发出脆响:"王师傅孝心可嘉。"他扫了眼墙上的日晷,"这样,让若雪带两个伙计送你去码头。

顺路把你监修的协昌、福源、同泰三家厂突击复检一遍——前日机器声裂的事,总得给工人们个交代。"

王慎言的喉结动了动。

他盯着苏若雪腰间晃荡的铜勺,那是她验匠时用的,此刻在晨光里泛着冷光。"苏姑娘...这大早的..."

"王师傅是怕我们查?"苏若雪突然笑了,那笑里带着几分她父亲当年的锐利,"我父亲说过,真金不怕火炼。

走罢,我让车房备了三辆黄包车,保准误不了你见母亲。"

协昌纺织厂的车间里,机器的轰鸣声被一把铁锤砸出裂痕。

苏若雪举着铜勺,勺底的冷蜡在主轴接口处凝出蜂窝状的痕迹。"拆。"她只说了一个字,几个壮实的伙计便抡起撬棍。

铁锈混合着酸蚀的气味涌出来时,王慎言的脸瞬间煞白。

主轴内侧的金属层像被虫蛀过的米糕,坑坑洼洼的蚀痕里还凝着暗褐色的液体。

顾承砚捏起半块碎铁,在阳光下展示:"各位看清楚——这不是自然磨损,是有人在修复时注入了腐蚀剂!

表面盖着'双印验真'的戳,底下藏的是要我们命的刀!"

车间里炸开一片喧哗。

老匠头们红着眼眶涌上来,有人揪住王慎言的衣领:"我就说你背《松江织户赋》漏了句'机声轧轧月临窗'!

原来你根本不是苏州绣匠的种!"

顾承砚抬手压下吵闹。

他望着王慎言颤抖的嘴角,声音陡然拔高:"他们不怕我们修机,怕的是我们真心修人!

从今日起,守纹会监工须过'三问三验'——问师承渊源、问心音起伏、问入行旧誓;验十年前的旧笔迹、验说话时的声纹、验冷蜡显影的真纹路!"他转向苏若雪,目光柔和了些,"若雪,你父亲的验匠法子,该让它活过来了。"

王慎言是在十六铺码头被截住的。

他怀里揣着封未寄出的信,信封上印着"大和洋行"的烫金标识。

青鸟的刀抵着他后颈时,他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破罐子破摔的狠劲:"顾承砚,你守得住机器,守不住人心——浦东新织园的地契,早就在山本大佐手里了!"

顾承砚的脚步顿在顾家库房门口。

他望着青鸟手里染血的信封,又看了眼墙上挂着的浦东地图。

月光透过雕花窗棂落在他脸上,将半张脸浸在阴影里。

库房最深处的檀木柜"吱呀"一声打开,一摞地契在他手下发出脆响——他翻到"浦东新织园"那页时,烛火突然"噗"地灭了。

黑暗中,他摸到地契背面有行极小的钢笔字,墨色还未完全干透:"登记人:山本正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