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枫疯疯语 作品

第368章 声裂机叛,纹归千家(第2页)

窗棂外传来报童的吆喝声:"看嘞!

顾氏绸庄新刊《江南织音谱》!

听声辨机裂,东洋人骗不了咱——"他垂眸望向样稿上"前十二律"的声纹图谱,喉结动了动。

三日前在李记织厂看到的锈裂连接环还在眼前晃,那些"东纺监"的刻痕像烧红的铁,烙得他心口发疼。

"少东家,报馆回电。"苏若雪捧着铜制电报机进来,发梢沾着晨露,"加印的三千份明早就能铺满十六个码头。"她将电报递过去,指尖扫过他手背——他的手凉得惊人,"昨夜又没合眼?"

顾承砚反手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渐渐洇开:"若雪,你说东洋人为什么总爱抄我们的机图?"不等她答,他低笑一声,"因为他们抄不走织娘的耳朵。"他抽回手,在样稿空白处画了朵并蒂莲,"等这谱子进了每个车间,机器一叫唤,织娘就能听出是不是东洋鬼的催命机。"

第三日晌午,顾氏绸庄前厅的紫檀木柜台被挤得水泄不通。

老织工举着报纸拍桌:"顾少东家说的声纹裂点,和我那台机子的动静一模一样!"学徒捧着裂成蛛网的连接环挤进来:"掌柜的,我家厂子刚拆了三台,您给看看这算不算'守纹图'补贴?"苏若雪站在账房门口,看着伙计们忙着登记,嘴角终于扬起——这些人眼里的光,比她算过的任何账本都珍贵。

"苏姑娘!"门帘被掀起,青鸟的影子投进来,军靴踩着青砖"咔嗒"响,"五家小厂来报了。"他递过个油纸包,"其中两家在机壳夹层里翻出这——"他打开纸包,露出半张焦黑的图纸,边缘印着"磷火计划"四个繁体小字,"老匠头说,这是东纺秘密研发的高燃磷丝,专烧咱们的丝仓。"

顾承砚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接过图纸,指尖在"磷火"二字上重重一按:"好个东纺,明着卖裂机坑钱,暗着藏图纸放火。"他将图纸递给苏若雪,"去请陈探长,就说顾某借巡捕房的人用半日——"话音未落又顿住,"不,先查货源。"他转向青鸟,"这些裂机都是从哪进的?"

"沪西机料行。"青鸟从怀里摸出本皱巴巴的购货单,"七家厂的提货单都盖着同个章。"他指了指单据右下角的红印,"这行表面做正经机料生意,实则专给东洋人造壳子。"

顾承砚盯着那枚红印,忽然笑了:"若雪,你以守纹会监察人的身份,给机料行发'声纹复检令'。"他抽出钢笔在便签上写了几个字,"限他们七日内自证清白,把近三年的进货单、验机记录全送过来。"

"那您要"苏若雪接过便签,见上面写着"老周头,夜访",恍然大悟。

第七夜子时,沪西机料行后仓的油毡布被夜风吹得"哗啦啦"响。

顾承砚缩在街角的酱菜铺后,看着青鸟的影子掠过围墙。

三刻前,老周头——那位在纺织界干了四十年的老匠头,揣着五根大黄鱼敲开了机料行的门,说要"买十台免检仿机"。

"掌柜的,我那厂要接东洋人的大单子。"老周头故意提高嗓门,"得用和顾氏一样的机子,可顾氏的验声帖难搞"

机料行里传来算盘珠子的脆响,接着是掌柜的尖笑:"老周头您可找对人了!

我这有批'特供机',表面和顾氏的模子一样,连钢印都能刻——"

"砰!"

后仓的木门被踹开,青鸟带着巡捕冲进去时,掌柜的正往火炉里塞账本。

他扑过去拽住掌柜的后领,账本"啪嗒"掉在地上,几页纸飘出来,上面密密麻麻记着:"三月十五,收裂机五台,价银二十;

三月廿三,收裂机八台,价银卅五"

"裂机回购计划?"顾承砚弯腰捡起一页,字迹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东纺想低价收走有暗伤的机器,再伪装成民族工厂自己用坏的,好说守纹会的标准是狗屁?"他捏着纸页的手在抖,"好算计!"

掌柜的突然跪下来,鼻涕眼泪糊了一脸:"顾少东家饶命!

是东纺的小林先生逼的,说不这么干就烧我铺子"

"烧?"顾承砚蹲下来,盯着他发红的眼,"你可知东纺往机子里藏的磷火图纸,能烧多少个像你这样的铺子?"他站起身,将账本扔进火炉,火苗"轰"地窜起来,"这一次,我们不放火。"他从怀里摸出钢笔,在灰烬旁的青砖上写了几个字,"我们修机。"

后半夜,顾氏绸庄的档案库里,苏若雪抱着一摞声纹图往木架上放。

烛火在她发间跳,将那些裂痕的影子投在墙上,像群黑色的蝴蝶。

她抽回手时,某页图突然从最底下滑出来,飘落在地。

她弯腰去捡,却在图页边缘发现极淡的笔迹——不是墨,像是蜡油冷却时自然凝成的,歪歪扭扭写着:"雪儿,机裂之声,亦是新生之啼。"

苏若雪的指尖轻轻抚过那行字,烛火突然晃了晃,将字迹映得忽明忽暗。

她望着窗外渐亮的天色,把那页图贴在胸口,嘴角慢慢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