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枫疯疯语 作品

第350章 江雾藏图,货轮暗渡

黄浦江的晨雾还未散透,顾承砚立在十六铺码头的暗角,目光穿过缭绕的雾气,盯着那抹逐渐消失在江面上的船影。 他袖中攥着份《申报》航运版,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恒通轮船公司"的班期表,纸张边缘被揉出细密的褶皱——这艘挂着英商旗号的货轮,名义上隶属中立国注册,实则由商会暗股控制,每月三号固定驶往宁波,再转道闽南民间作坊群。

"顾先生。"青鸟的声音带着潮气,"那灰布衫的人要递话。"

顾承砚抬眼时,那人已走到五步外。

晨雾漫过他肩头,露出他手中半块焦黑的木片——与三日前从顾家后巷排水沟里捞起的断口严丝合缝。

他想起苏若雪当时蹲在泥水里翻找的模样,伞骨上的水珠子滴在她手背,冻得通红的手指却始终攥着那半片残木。

"码头巡防队的老陈让带的。"灰布衫男子喉结滚动,"前日东纺的人在虹口仓库烧东西,半块木片被风卷出来。

老陈说这纹路像顾家暗记。"

顾承砚接过木片,指腹划过那道浅凹——正是顾家祖传的"砚台纹",原主荒唐时早弃用,倒是他穿越后重新烙在布料封样上。"老陈的家眷安置好了?"他声音沉下来。

"法租界裁缝铺后屋,苏小姐亲自去的,说灶头暖,窗户能挂棉帘。"男子压低声音,"老陈说当年东洋人烧他染坊,是顾老爷送的米粮......"

"够了。"顾承砚将木片收进袖中,"明日辰时,新药送裁缝铺。"

男子退下时,青鸟凑近:"山本的稽查队登船了,说是查走私禁运品。"

顾承砚的拇指重重按在班期表上,恒通轮的船名被压出深痕。"让阿贵带两个兄弟去茶馆盯着。"他声音轻得像耳语,"稽查队要是问底舱暗格,就说上个月运生丝被老鼠啃了,木匠用东纺废弃仓库的旧木板补的。"

青鸟瞳孔微缩,旋即应了声"是"。

晨雾被江风撕开道缝隙,货轮的轮廓愈发模糊。

顾承砚望着那船,想起昨夜苏若雪在密室封图纸的模样——她戴着手套,指尖沾点浆糊抹在油纸边缘,说是"防虫蛀",实则给真图做了第二层标记。

两份假图用蓝墨,日光下会泛青;真图用松烟墨,越陈越润。

山本的技术主管最爱研究墨色,这招该能骗住。

"顾先生。"苏若雪的声音从身后飘来,带着潮润的水汽。

她穿月白竹布衫,外罩青灰坎肩,发梢沾着晨露,"茶摊王婶说,轮机长遗孀刚走,帕子角露着半截船票。"

顾承砚转身,见她耳坠轻晃——前日在旧货摊淘的并蒂莲,她嫌花哨却每日戴着。"昨夜没睡好吧?"他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鬓角,指腹触到她眼下淡淡青影。

苏若雪抿嘴笑:"我倒睡踏实了,某人在书房翻半宿《航海通例》,烛台都碰倒了。"她指尖点了点他袖口焦痕,又压低声音,"王婶说那遗孀骂骂咧咧提'三号船最稳',边上日本商社的翻译官耳朵都竖起来了。"

顾承砚顺着她目光望过去,黑色轿车停在码头另一侧,车牌是工部局的,里面坐着山本的副官。"该来的,都来了。"他说。

正午时分,青鸟带着汗味冲进仓库。"查完了!"他扯松领口,"稽查队撬了三个货箱,都是东纺染料桶,标签还热乎着——他们不敢多碰,怕砸自家招牌。

后来在大副行李翻出份蓝墨图纸,二副货单夹层又翻出份,当场拍了照。"

顾承砚放下茶盏,瓷底与木桌相碰发出清响。"船呢?"

"过了吴淞口,英国领事巡船在附近,山本快艇追半小时,被'中立国水域'挡回来了。"青鸟掏张纸条,"船上密报说真图还在底舱暗格,裹着《江南织谱》残本。

说书老先生看了,说那残本纸浆掺了蚕丝,东洋人抢了去也得当宝贝供。"

苏若雪的手指轻轻抚过桌沿木纹,像是数着什么。"他们烧半块木片,以为断了线索;查两份假图,以为拿了把柄。"她抬眼时眼底有光,"可他们不知道,木片是网的结,假图是网的线,等顺着线摸过来......"

"网就收紧了。"顾承砚接道,指节敲了敲檀木匣,里面是蜡封的密信,"今晚东纺的会议室,该热闹了。"

黄浦江的水拍打着石桩,顾承砚望着货轮消失的方向,腕间银镯"承砚若雪"被磨得发亮。

他知道此刻东海浪涛下,那卷真图正随着货轮起伏;而上海某个角落,砚盟的工匠们正对着半张空白图纸熬夜——丝不断,火不熄,从来不是空话。

当晚,东纺株式会社顶楼会议室灯火通明。

技术主管松本一郎捏着从货轮搜来的蓝墨图纸,镜片后眼睛涨得通红:"这根本不是顾承砚真迹!

蓝墨掺了骨胶,遇水会化,他分明拿我们当......"

"够了!"山本大佐的军刀重重磕在桌上,"加派眼线,我要知道顾承砚今晚见了什么人!"他盯着窗外灯火,嘴角扯出冷笑,"他以为能耍我?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等拿到真图......" 话音未落,急促脚步声传来。

秘书推门而入,攥着张染茶渍的纸条:"大佐,码头巡防队消息——顾家绸庄老染匠今早带三个徒弟,坐民船去了宁波。"

山本瞳孔骤缩。

松本一郎的手指在图纸上戳出洞:"宁波?

那里有......"

"有闽南民间作坊群。"山本咬牙切齿,"顾承砚这是要把技术火种......"他抓起图纸狠狠揉成团,"追!

翻遍黄浦江也要截回那艘船!"

但他不知道,此刻宁波外海,那艘英商船正缓缓靠岸。

船工搬下一箱箱"东纺染料",无人注意的角落,几个戴斗笠的身影围上来。

一人掀开油布,露出裹着《江南织谱》残本的油纸卷——封皮上的"承砚暗记",在月光下泛着温润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