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枫疯疯语 作品

第324章 腕上生花,静听铁屋(第2页)

"第三根。"他摸出怀表对了对时间,凌晨两点十七分,正是松田物产仓库巡夜换班的空当。

指腹擦过电缆表面,摸到道极细的凹痕——那是昨夜陈砚生说"腕子像被针扎"的位置。

他从工装内袋掏出泥偶,黏土混着磁粉的触感像湿面团,贴在凹痕上时,指节突然顿住。

远处传来皮靴声。

青鸟的后颈瞬间绷直。

他弯腰作系鞋带状,泥偶被掌心捂得温热。

脚步声在井边停住,手电筒的白光刷过他后背——是个戴铜盆帽的男人,领口别着松田物产的徽章。

"哪个组的?"男人的烟卷明灭,映出半张青肿的脸。

青鸟抬头,工装胸口"公共租界水电公司"的印子被月光照得发亮:"王师傅让我来查3号井漏电。"他摸出伪造的工单,故意抖得簌簌响,"您看,还盖着工部局的章呢。"

男人凑近两步,烟味喷在他脸上:"王胖子那老酒鬼......"话音未落,远处传来铜锣声,是巡捕房的夜巡队。

他骂了句脏话,踢了踢井盖:"赶紧弄完,别给老子惹事。"

脚步声渐远,青鸟的后背已被冷汗浸透。

他迅速将泥偶按在电缆上,指腹在黏土耳尖压出道细纹——这是苏若雪教的"声纹阀",能过滤500赫兹以下的杂音。

等泥偶与电缆贴紧,他又撒了把干石灰在周围,掩盖新土的潮湿。

井盖重新扣上时,东方已泛起鱼肚白。

陈砚生是被腕间的痒意挠醒的。

他蜷在绣楼的木床上,月光从窗纸破洞漏进来,照见腕上的雪纹花泛着银晕,像朵浸了露水的昙花。

迷迷糊糊间,有声音从花心里渗出来,像隔了层水:"......名单......周三......移交......"

"阿毛?"他翻了个身,声音却更清晰了,"虹口......警备......人事科......"

"若雪姐!"陈砚生猛地坐起,腕上的痒意变成发烫。

苏若雪提着煤油灯冲进来时,他正抓着枕头布拼命擦手腕,"我梦见有人说话!

可醒了又记不清......"

苏若雪的手指按在他腕间,触感比晨露还凉:"别急。"她从袖中取出个青瓷瓶,往他掌心倒了点碘酒,"把你记得的,用指甲在这帕子上划。"

陈砚生盯着帕子上的青竹纹,指甲轻轻一刮,白色的痕线立刻泛出深蓝——是苏若雪调的显影墨。"名单"、"周三"、"虹口警备司令部人事科"几个字渐次浮现时,他的眼睛越睁越大:"真的!

我真的听见了!"

顾承砚推门进来时,正看见苏若雪把帕子举在灯前。

她发梢还沾着梳头的水,却比任何时候都亮:"日本人要移交的,可能是......"

"地下党名单。"顾承砚的声音沉得像压了块铅。

他接过帕子,指腹抚过"人事科"三个字,"上周老周说有同志在虹口失踪,看来线索在这儿。"

苏若雪突然握住他的手腕,另一只手按在陈砚生腕间:"你觉不觉得,这花的反应......"她的指尖在两朵雪纹花间来回移动,"砚生昨夜是'喜',因为阿毛送了他颗糖;前天他'怒',因为看见日商砸了米铺——花的热度好像跟着心绪变。"

顾承砚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想起昨夜在密室画的星图,十二名少年的体温曲线像散落的星子,可当标注上"安惧怒"三种心绪后,那些星子竟连成了线。"若雪,你是说......"

"心绪标定法。"苏若雪从账房匣子里取出三本新账本,封皮分别贴着红、蓝、青三色签,"晨起用红笔记'安',蓝笔'惧',青笔'怒'。

我查过《千金方》,人的七情会影响血脉流速,而丝脉......"她的指尖点在陈砚生腕上,"本就是血脉的延伸。"

三天后,陈砚生的蓝笔记号突然密集起来。

"每日午后三点,经过仁济医院后巷。"苏若雪把账本拍在顾承砚面前,蓝笔圈着的"惧"字像片乌云,"他说那儿有股怪味,像烧皮子,可阿福去问,医院说在消毒。"

顾承砚的手指在地图上划过仁济医院的位置——那是日商松田株式会社名下产业,外墙爬满常春藤,看着比别的医院都安静。"青鸟。"他转头看向刚从电缆井回来的青年,后者腕上还沾着泥偶的磁粉,"带两个兄弟,扮成送药的,查查地下室。"

"不用。"苏若雪突然扯住他衣袖,"我让商会的太太们去看病。"她眼尾微挑,"李太太爱说闲话,张太太总漏嘴——她们要是'不小心'聊起顾氏绸庄要往汉口转资金......"

顾承砚笑了,那是种带着刀锋的笑:"日本人要名单,也要钱。

我们就给他们个假钱袋子,引他们松口。"

深夜的密室里,十二本账本摊开如花瓣,顾承砚的狼毫笔在宣纸上游走。

星图上的红点(安)、蓝点(惧)、青点(怒)随着日期推移,竟在仁济医院位置聚成团,像团烧得正旺的火。

他提笔在星图旁写下:"不听声,而听心。"墨迹未干,窗外传来陈砚生的惊呼。

"先生!若雪姐!"少年的声音带着哭腔,"我的花......"

顾承砚冲出去时,陈砚生正站在院角的老槐树下。

月光里,他的右腕袖口翻卷,一朵比寻常大两倍的银花正缓缓绽放。

花瓣边缘泛着细密的光,每开合一次,就有极细微的惨叫声渗出来,像有人被捂住嘴,在很远的地方喊。

"疼......"陈砚生的眼泪砸在银花上,花瓣突然收紧,惨叫声却更清晰了,"救......命......"

苏若雪的手按在他后颈,体温透过衣领传过去:"别怕,这是花在告诉我们......"她抬头看向顾承砚,眼底的锐光像淬了冰,"医院的地底下,藏着不该藏的东西。"

夜风卷起陈砚生的衣角,银花在月光下泛着冷冽的光。

远处仁济医院的后巷里,传来一声闷响,像有什么重物被拖过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