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枫疯疯语 作品

第321章 旧书生茧,热信藏锋(第2页)

"五克,刚够在月光下显影。"顾承砚把怀表扣回马甲口袋,金属碰撞声像心跳,"等他的信号。"

青鸟的工装后背早被汗浸透了。

松田仓库的铁门在他身后"哐当"合上时,他听见自己喉结滚动的声音——这是他第三次混进日商仓库,但这次不同。

三天前顾承砚在茶楼给他看的情报上写着:"文化清查委员会"的档案柜七,藏着沪上文人的"顺逆名单"。

搬运工头头叼着烟卷指了指二楼:"把那箱灯泡搬去档案区。"

档案区的走廊铺着红地毯,踩上去没声音。

青鸟抱着木箱经过第三间房时,余光扫到门牌上的"七"字——鎏金漆已经剥落,像道旧伤疤。

他放下箱子,摸出灯泡往灯座上拧,指尖在灯罩边缘一勾,藏在指缝里的刀片就划开了灯罩内侧的暗扣。

"叮"的一声轻响。

他垂眸,灯罩夹层里躺着本蓝布封面的书,封皮上"沪上文人社交图谱"几个字被虫蛀了大半。

青鸟的呼吸顿了顿,迅速摘下铜眼镜,镜头对准书页——顾承砚说过,这种微型相机能在十秒内拍完二十页。

走廊尽头传来皮靴声。

青鸟的后颈绷成弓弦,他把书塞回夹层的动作快得像变戏法,另一只手从裤袋里摸出个小纸包,指尖一捻,磷粉簌簌落在柜角。

"偷懒呢?"巡查的日本兵用刺刀挑起他的工装下摆,"灯泡换好了?"

青鸟低头,汗水顺着下巴砸在红地毯上:"这灯座锈了,得使点劲。"他故意把灯泡拧得咔咔响,余光瞥见日本兵的皮靴尖转向楼梯口——他们要去查夜班仓库了。

等脚步声彻底消失,青鸟才摸出怀表。

表针指向十点十七分,他对着窗棂敲了三下——这是给顾承砚的"任务完成"暗号。

顾承砚在密室里听见三声轻响时,正用放大镜看苏若雪誊抄的密信。

他猛地直起腰,镜片滑到鼻尖:"成了。"

"磷粉追踪呢?"苏若雪把算盘推到一边,她今天穿了件豆绿衫子,袖口沾着陈砚生教的墨点,"盐帮的人能跟上?"

"张老大的船今晚泊在吴淞口。"顾承砚铺开上海地图,钢笔尖在虹口圈了个圈,"日籍顾问川岛野夫住在爱文公寓,他昨儿去福生堂买了治风湿的药——"他抬头笑了笑,"张老大的干儿子在药铺当学徒。"

苏若雪突然伸手按住他的手腕:"你要引他们查假关系?"

"他们查我们的人脉,我们就给他们织张蜘蛛网。"顾承砚的钢笔在"商会"二字上重重一点,"明儿让周掌柜在大新公司说漏嘴,说他上周和《申报》的陈主编喝过茶——其实陈主编去了南京。"

苏若雪望着他眼里跳动的光,突然想起三年前他刚穿越来时,也是这样的眼神。

那时他蹲在织坊看女工绕丝,说:"商战不是算算盘,是织网,要让每根丝都牵着对方的命脉。"

陈砚生是在第七天的清晨来的。

他抱着本《天工开物》,书角沾着粥铺的油渍,看见苏若雪时脸先红了:"苏先生,我...我按你教的,用桑皮汁写了字。"

苏若雪接过书,用碘酒一刷,内页立刻浮出淡褐色的线条——是书店的人流图,三个用圆圈标着的身影格外清晰。

她抬头时,陈砚生正绞着衣角:"那三个人总在《新青年》专柜前转,可从来没买过书。"

"做得好。"苏若雪摸出块桂花糖塞给他,糖纸窸窣响,"你爹要是知道,肯定夸你是小先生。"

陈砚生的睫毛颤了颤,他想起昨儿在识字班学的诗:"位卑未敢忘忧国"。

他把糖纸叠成小船,轻轻放在苏若雪的算盘上:"苏先生,我还能帮上忙吗?"

"当然。"苏若雪揉了揉他的发顶,发梢沾着旧书的纸灰,"等你学会认更多字,就能织更密的网了。"

顾承砚是在傍晚看见那张人流图的。

他坐在商会顶楼的办公室里,夕阳把地图染成血红色,人流图上的三个圆圈像三颗钉子,扎在他手背上。

"热信已通,育苗在即。"他在笔记本上写下这八个字,笔锋顿挫得几乎戳破纸页。

窗外传来黄包车的铃铛声,他望着楼下跑过的陈砚生,少年的蓝布衫被风掀起,衣袋里露出半截褪色的手巾——那里面,温感密茧正随着体温慢慢融化。

是夜,陈砚生蜷在旧书摊的柜台底下。

他摸出衣袋里的手巾,指尖触到一片黏糊糊的——温感密茧化了。

他借着月光凑近看,手巾上竟浮出细细的银丝,像春蚕刚吐的丝,又像谁用针挑出来的脉络。

他轻轻碰了碰那银丝,触手温温的,像...像苏先生递给他的桂花糖。

少年翻了个身,把脸埋进草席里。

他没看见,那些银丝正顺着布料的纹路蔓延,在月光下泛着淡白的光,随着他的呼吸微微搏动,像根藏在暗处的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