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枫疯疯语 作品

第226章 血债清算,盟誓再立(第2页)

我...我只是送绸缎..."

"巧合?"苏若雪突然掀开木匣第二层,一叠盖着"大日本蚕丝株式会社"火漆印的汇票"哗啦啦"散在桌上,"这是您近三年来每月从日商手里收的'顾问费',折合现大洋两万三千七百块。"她指尖点过最上面那张,"上个月十五,您还让账房小宋往横滨汇了笔款——小宋今早已经在法租界巡捕房录完口供了。"

染坊王老板"腾"地站起来,粗布马褂被带得滑下肩膀:"好你个周扒皮!

老子上个月还信你说日商压价是为抢市场,合着是你收了钱帮着压咱们的价!"

纱厂刘四爷抄起茶盏就要砸,被顾承砚抬手拦住。

他从怀里摸出个油纸包,解开时露出半块焦黑的布料:"沪西纺织厂爆炸案现场,我让人翻了三天瓦砾捡回来的。"布料展开,隐约能看见"周记货栈"的水印,"您给日商运生丝的货栈,恰好给沪西厂供过棉包——那天本该换的新棉包,被您换成了浸过煤油的旧料。"

周敬之突然瘫坐在椅子上,金丝眼镜"啪"地摔在地上,镜片裂成蛛网。

他盯着那块焦布,喉间发出咯咯的笑声:"顾承砚...你早就算计好了。

从改良提花机引我放松警惕,到让苏若雪查账...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从李老先生咳血时,把蓝白围巾塞给我。"顾承砚弯腰捡起眼镜,镜腿上的翡翠坠子还沾着周敬之的冷汗,"那条围巾的丝线,和光复社当年特供的'星芒锦'纹路一样——而顾家绸庄是唯一能织出这种纹路的。"他直起身子,目光像把淬了冰的刀,"您说您只是送绸缎,可星芒锦的织法,只有当年参与光复社物资运送的人知道。"

周敬之突然捂住脸,指缝里渗出浑浊的泪水:"我...我也是逼不得已!

十年前我儿子被绑架,日商说...说只要我递名单,就放了他..."他突然抬头,眼睛红得像要滴血,"可他们没放!

我儿子早就在黄浦江里喂鱼了!

我后来想断了往来,可他们拿着当年的汇票、录音...我..."

"所以您就继续给他们当狗?"刘四爷的茶盏"哐当"砸在周敬之脚边,"沪西厂死了十七个兄弟,最小的才十六岁!

他们的娘在厂门口哭晕三次,你配说被逼?"

议事厅里响起此起彼伏的骂声。

王老板抄起算盘要砸,被苏若雪拦住:"先听他说完。"她的声音清凌凌的,像冬天敲碎的冰面。

周敬之突然跪到地上,膝盖撞在青砖上发出闷响:"我认!

名单是我递的,生丝是我压价卖的,沪西厂的棉包...是我换的..."他抬头时,鼻涕眼泪糊了一脸,"求你们...别送巡捕房...我把钱都吐出来,都吐出来..."

"晚了。"顾承砚蹲下来,和他平视,"林师母临刑前说,'告诉后来人,别让血白流'。"他摸出怀表看了眼,"刚才李老先生的人已经去巡捕房了——您在日商银行的账户,今早已经被冻结。"

周敬之突然像被抽了筋,瘫在地上直喘气。

这时,一直沉默的染织同业会会长李仲衡扶着拐杖站起来,枣木拐杖敲在地上"咚咚"响:"诸位。"他的声音不大,却像块磁石,把所有嘈杂都吸了过去。

老人从怀里摸出个红绸包,解开时露出张边角卷翘的纸——正是二十年前"光复社"的盟约。"当年我们签这张纸,说'实业救国,至死方休'。"他的手指抚过泛黄的墨迹,"后来有人折了腰,可总有人把火种续上。"他看向顾承砚,目光里燃着点什么,"今日,我想和诸位签新的盟约。"

王老板抹了把脸,大步走到李仲衡身边:"我签!

当年我爹就是光复社的,他咽气前还攥着半块盟约。"

刘四爷扯了扯马褂前襟:"我也签!

沪西厂的兄弟不能白死,这仇得用咱们的厂子、咱们的货来报。"

苏若雪从木匣里取出新制的《光复契约》,摊开在桌上。

墨汁刚研好,还泛着松烟香。

李仲衡第一个提笔,颤巍巍签下"李仲衡"三个字;王老板的字力透纸背,把纸都戳破了;刘四爷的名字歪歪扭扭,却带着股子狠劲。

轮到顾承砚时,他握笔的手顿了顿。

苏若雪悄悄碰了碰他手背,茉莉香混着墨香钻进他鼻端——这是她刚才替他研墨时留下的。

他低头,笔尖重重落下:"顾承砚"三个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写得端正。

"从今日起,'曙光行动'不仅是商战反击。"顾承砚直起身子,目光扫过满桌墨迹未干的名字,"我们要让所有想踩碎这片土地的人知道——真正的曙光,不是他们的谎言,是我们的厂子冒烟,是我们的货轮靠岸,是我们的孩子能在自己的学堂里读书。"他端起茶盏,"这杯,敬所有没等来曙光的前人。"

众人纷纷举杯,茶盏相碰的脆响里,顾承砚听见窗外梧桐叶沙沙作响。

他余光瞥见苏若雪朝窗外使了个眼色——那是她安排在弄堂口的眼线。

就在茶盏即将碰到唇边时,一声极轻的"咔"响从窗棂传来。

顾承砚转头,只看见道黑影闪过围墙,手里攥着张白纸,在暮色里白得刺眼。

苏若雪放下茶盏,指尖轻轻叩了叩桌沿——她也看见了。

"少东家?"王老板举着茶盏,"咋不喝?"

"喝。"顾承砚笑着碰了碰他的茶盏,目光却落在窗外渐浓的夜色里。

晚风卷起片梧桐叶,打着旋儿落在他脚边,叶背用铅笔写着几个小字:林芷兰还活着。

苏若雪的手悄悄覆上他手背,掌心的温度透过粗布衫渗进来。

她轻声道:"刚才阿福说,黑影往十六铺码头去了。"

顾承砚捏了捏她的手,把叶背的字按进掌心里。

茶盏碰到唇边时,他尝到了点咸涩——不知是茶水,还是压在喉间的那口气。

夜色渐深时,议事厅的灯一盏盏灭了。

最后离开的苏若雪回头望了眼,窗台上那片梧桐叶还在,叶背的字迹被月光照得发白,像道未愈的伤口。

(次日清晨,十六铺码头的汽笛划破晨雾。

阿福缩着脖子蹲在鱼摊后,盯着前面穿灰布长衫的背影——那道黑影昨夜正是往这里来的。

他摸出怀里的铜哨,刚要吹,就见那人突然转身,手里的纸包"啪"地掉进黄浦江,溅起的水花里,隐约能看见"林芷兰"三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