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暗线反噬,旧影惊心(第2页)
墙根下的煤炉还煨着热水,陈探长裹着老棉袍从门里闪出来,手里攥着个油布包:"顾先生要的东西,我翻了三天电报存根。
林永康这半年往长崎发了七封密电,汇款单是另外抄的——"他压低声音,"户头名是'春和堂',可春和堂是松本洋行的暗桩。"
油布包在苏若雪掌心沉得发烫。
她道了谢正要走,陈探长突然拽住她袖口:"苏小姐,顾先生最近树敌太多...您让他当心虹口来的人。"
苏若雪没接话,攥紧油布包往商会跑。
风卷着梧桐叶扑在脸上,她想起顾承砚说"别让任何人看见",便绕到后巷翻墙——裙角被砖缝勾破道口子,她也顾不上,只把油布包护在胸口。
档案室的台灯还亮着。
顾承砚正往砚台里注水研墨,见她进来,笔杆"咔"地断在指缝间:"查到了?"
"七封密电,时间分别是三月初五、四月廿二、六月初九..."苏若雪展开电报底单,指甲划过日期,"都是商会讨论棉纱压价、转移路线、联合抵制日货的前一天。"她又抖开汇款记录,"每月十五汇五千大洋到'春和堂',金额和松本洋行压价后我们损失的利润...分毫不差。"
顾承砚的指节抵在桌沿,骨节泛出青白。
他突然抓起铅笔在日历上圈点:"三月初五,我提议联合荣氏纱厂;四月廿二,讨论将织机转移至内地;六月初九..."他喉结动了动,"是我要公开松本用劣棉充好的证据——"
"他篡改会议记录,引导我们选松本的方案,再把我们的决策卖给日商。"苏若雪的声音发颤,"难怪每次我们要反击,松本总能提前布防。"
顾承砚突然扯过钢笔,在"春和堂"三个字上戳出个洞:"曙光行动原本要把二十台织机运到武汉,可林永康改了路线,说香港更安全——香港是松本的货轮中转站!"他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他不是普通特务,他在给松本当'影子董事',从内部掏空我们!"
窗外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音,"咚——咚——"敲得人心发慌。
苏若雪握住他发抖的手:"现在怎么办?"
顾承砚盯着墙上的上海地图,目光从法租界扫到虹口。
他突然笑了,那笑里带着冰碴子:"既然他想当影子,那我们就给他照照光。"他抽出怀表看了眼,"去把林永康叫到小会客厅,就说我要和他核对下季度的绸缎订单。"
苏若雪的手在门把手上顿了顿:"你要单独见他?"
"他以为我还蒙在鼓里。"顾承砚从抽屉里取出那叠被篡改的账册,"我要让他自己撕开画皮。"
林永康进来时,鼻梁上还架着副金丝眼镜,手里攥着算盘——和平时替商会核账的模样分毫不差。
他鞠躬时,青布长衫扫过地面:"顾少东家,您要核对的订单我都带来了。"
"订单?"顾承砚把电报底单"啪"地拍在桌上,"我要核对的是长崎的电报,和春和堂的汇款单。"
林永康的镜片突然蒙上层雾气。
他的手指抠进算盘边缘,红木珠子"哗啦啦"撒了一地:"顾少...您听我解释——"
"解释什么?
解释你怎么把商会的决策卖给松本?
解释你怎么改了我的会议记录?"顾承砚站起来,阴影笼罩住林永康,"还是解释这张照片?"他抽出那张泛黄的旧照,推到对方面前,"照片里的林宅,是你家吧?"
林永康的瞳孔剧烈收缩。
他伸手去碰照片,又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您...您怎么会有这张照片?"
"因为照片里的少年,和我有同样的朱砂痣。"顾承砚的声音冷得像刀,"林芷兰的日记里写着'永康贤侄',你喊她阿姐——她是你姑姑?
还是...你母亲?"
林永康突然笑了,那笑声里带着哭腔:"顾少东家果然厉害。
我不是日本人的人...我是林芷兰的人。"
顾承砚的太阳穴突突直跳:"林芷兰是谁?"
"她是我阿姐,是当年上海滩第一个女银行家,是被松本洋行逼得跳黄浦江的林芷兰!"林永康的指甲掐进掌心,"六年前松本抢了林家的纱厂,阿姐留书说'从内部瓦解',然后就...就失踪了。"他突然抓住顾承砚的手腕,"我汇钱给春和堂,是为了查松本的账!
我改会议记录,是为了让松本相信我!"
"那电报呢?"顾承砚甩开他的手,"你往长崎发的密电,也是为了查账?"
林永康的喉结动了动,声音突然低得像叹息:"她还活着。"
顾承砚的呼吸骤然停滞。
他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震得耳膜发疼。
林永康的话像块烧红的铁,烫得他说不出话——直到窗外传来更夫的第二遍梆子声,他才扯着嗓子喊:"阿九!
把他押去仓库,严加看管!"
阿九带着两个伙计冲进来时,林永康还在笑:"顾少东家,您以为松本是最大的敌人?
等您见到阿姐...就知道什么叫真正的局了。"
仓库铁门"哐当"关上的瞬间,顾承砚扶住墙。
苏若雪递来的热茶在他手里晃,泼湿了袖口。
他望着窗外渐亮的天色,林永康的话在耳边回响:"她还活着"——那个在日记里写"从内部瓦解"的林芷兰,那个能让林永康潜伏三年的女人,此刻正藏在某个阴影里,盯着他的每一步。
"若雪。"他突然转身,"明天早上,召集商会核心成员开会。"
苏若雪擦着他袖口的茶渍,轻声问:"宣布什么?"
顾承砚望着东方泛起的鱼肚白,嘴角扯出个冷硬的弧度:"宣布林永康...因病辞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