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枫疯疯语 作品

第199章 旧影惊心,暗潮再起(第2页)

顾承砚不动声色将照片递过去。

周老的手指刚碰到相纸便猛地缩回,像被烫着了。

他踉跄着退进门槛,反手将门掩上大半,只留条窄缝:"两位请进。"

石库门里光线昏暗,八仙桌上摆着半杯冷茶,茶梗沉在杯底像截枯骨。

周老摸黑点了盏煤油灯,火光映得他脸上的皱纹更深了:"这是林小姐?"

苏若雪攥紧包裹的手渗出冷汗。

她看见周老的指节抵着桌沿,指背绷出青筋:"民国七年我在柏林领馆当翻译,林小姐常来送译稿——她梵语说得比德国人还地道。

后来才知道,那些《印度史诗选译》都是幌子,她真正送的是......"他突然压低声音,"情报。"

"情报?"顾承砚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想起那封留学生会的信,想起"密码学"三个字,后颈泛起凉意。

"是,联络人。"周老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发涩,"那年冬天她突然不来了。

我们托在汉堡的线人查,说有人看见穿黑风衣的日本浪人跟着她进了巷口......再后来,就没消息了。"

苏若雪的指甲掐进掌心。

包裹里的平安扣硌着她的手腕,像母亲在提醒什么。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发颤:"周先生,您确定......是日本人?"

"不会错。"周老从抽屉里摸出个铁盒,掀开时飘出陈年老纸的霉味,"这是她最后一次来领馆时落在我这儿的。"他摊开一张泛黄的剪报,头版标题是日文的《大日本帝国在华经济新策》,边角用红笔圈着"沪西纺织厂松本商社"。

顾承砚的手指抚过剪报边缘。

松本商社——这正是沈清澜丈夫所属的日商财阀。

他想起昨夜仓库里那道月白身影,想起沈清澜珍珠手包上的家纹,所有线索在脑内拧成一股绳。

"谢周先生。"他将剪报小心折起,"今日之事......"

"我明白。"周老摘下眼镜擦拭,镜片蒙了层雾气,"林小姐救过领事夫人的命,这事儿压在我心里十五年了......"

离开福康里时,天空飘起细雪。

苏若雪的睫毛沾了冰晶,望着顾承砚掌心的剪报轻声道:"原来母亲不是......"

"不是失踪,是被灭口。"顾承砚替她拢了拢围巾,指尖触到她冰凉的耳垂,"若雪,我们去老码头。"

老码头的仓库在暮色里像头蛰伏的巨兽。

顾承砚握着苏若雪的手跨过满地碎砖,霉味混着江水的腥气灌进鼻腔。

昨夜还堆着半人高的绸缎包,此刻却空得能听见风穿堂的声音——连墙角的蛛网都被扫得干干净净。

"看。"苏若雪突然拽他衣袖。

青砖缝里卡着张字条,墨迹未干:"小心沈清澜,她在利用你。"

顾承砚的拇指抹过字迹。

是钢笔写的,运笔带锋,像受过严格训练的手。

他抬头望向仓库高处的气窗——那里还挂着半片月白缎子,被风掀起时露出下面的暗号:三个交叉的圆圈,是当年情报组的联络标记。

"有人在帮我们。"他将字条折好收进怀表夹层,"但沈清澜......"

引擎声突然刺破江风。

顾承砚猛地拽着苏若雪躲进货堆后,透过木板缝隙看见辆黑色轿车停在仓库外,车牌用泥糊得严实。

驾驶座上的人摇下车窗,烟头的红光在暮色里明灭——是松本商社的保镖,他在沈清澜的茶会上见过。

"跟我来。"顾承砚攥紧苏若雪的手,沿着仓库后墙的排水渠往外跑。

细雪落在肩头化成水,浸透了里衣。

他能听见身后轿车碾过碎石的声音,越来越近。

"往左!"他推着苏若雪拐进法租界的小巷,青石板上的水洼被踩得飞溅。

两人钻进卖鱼丸的摊子后,他借着蒸腾的热气回头——轿车在巷口顿了顿,鸣了两声笛,终究没敢开进法租界。

"安全了。"他替苏若雪擦掉脸上的水渍,这才发现自己后背全湿了,"沈清澜比我想得更急。"

回到顾家绸庄时,更夫刚敲过三更。

顾承砚引着苏若雪钻进后宅的密室——暗门藏在《绣谱》书架后,拉动第三本《天工开物》,木墙便"咔嗒"一声裂开条缝。

烛火亮起的瞬间,苏若雪看见檀木案上摆着份羊皮纸文件,火漆印是伪造的"松本商社"徽章。"这是我让陈伙计仿的'霍夫曼计划'。"顾承砚翻开文件,泛黄的纸页上是他模仿松本家主的笔迹,"原本是日商吞并沪上纺织业的密约,现在......"

他拿起钢笔,在末尾空白处添了行小字:"林芷兰之女,苏若雪已掌握关键情报。"墨迹在烛火下泛着幽光,像条埋进土里的引线。

"明日让陈伙计把这副本送到沈清澜的香粉铺。"他合上文件时,窗外的细雪还在飘,"她要的是情报网,我给她......"他望着苏若雪眼底的星火,轻声道,"一把火。"

密室的烛芯"噼啪"爆了个花。

顾承砚将文件锁进铜匣时,听见前院传来更夫的吆喝:"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这声音混着细雪落进他耳里,倒像在应和匣中那份未干的墨迹。

他知道,等明日晨光起,整座上海的暗潮,就要真正翻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