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头道的赛刚 作品

《偃师:龙骸密码》第33章 尾声:机魄长生

西域的黎明,总是来得猛烈而干脆。仿佛只是一瞬,浓稠如墨的夜色便被一道撕裂天幕的惨白锋芒彻底驱散,旋即被喷薄而出的、灼热刺目的金红所取代。阳光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砸在无垠的沙海之上,蒸腾起扭曲视线的热浪,将昨夜清冷的月光与那惊鸿一瞥的虚影彻底灼烧殆尽。 楼兰坞堡那扇沉重的胡杨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公输偃背着简单的行囊,仅存的右手牵着小脸兴奋得通红的阿吉。他换上了一身更便于长途跋涉的深色劲装,空荡荡的左袖被一根皮绳利落地扎在腰间。腰间除了水囊和干粮袋,还挂着一把用沙漠硬木和精钢巧妙嵌合的短柄手弩,弩臂上刻着细密的导流槽——这是他三年沙海求生与治沙实践中,结合偃术与当地智慧改良的武器。

阿吉的爷爷,那位脸上沟壑纵横如同风蚀岩壁的老向导,拄着一根磨得发亮的梭梭木杖,将一只沉甸甸的羊皮水囊和一卷用油布仔细包裹的干肉递给公输偃。老人浑浊的眼珠深深看了公输偃一眼,没有多余的言语,只是用枯瘦如鹰爪的手,重重拍了拍公输偃的肩膀。那力道,仿佛要将某种沉甸甸的托付,连同大漠的沧桑一起,刻进他的骨头里。

“魔鬼城,死神的迷宫。流沙是它的舌头,风是它的呼吸,幻影是它的陷阱。”老向导的声音沙哑,如同砂纸摩擦,“跟着太阳的影子走,影子最短时停下。看到三座并排的、像被天刀劈开的黑石山,往最西边那座山的阴影里找。记住,沙窝窝里的东西,带不走就别强求,命比什么都金贵。”他顿了顿,布满老茧的手指指向阿吉,“娃娃,机灵点,活着回来。”

阿吉用力点头,小脸上满是严肃:“爷爷放心!我一定把偃师大人平安带回来!”

公输偃郑重地接过水囊和干肉,向老人深深一揖:“老丈放心,我会护阿吉周全。”他直起身,目光投向沙海深处那一片在热浪中扭曲晃动的、如同群魔乱舞般的风蚀地貌轮廓——魔鬼城。昨夜那只破沙而出的冰冷金属爪,如同毒刺般扎在他心头。平静的假象已被彻底撕碎,前路注定凶险莫测。

他不再犹豫,牵紧阿吉的手,迈开脚步,踏入了那片翻滚着死亡气息的金色炼狱。

魔鬼城,名不虚传。

深入其中,仿佛置身于一个被远古巨神疯狂蹂躏过的石林坟场。无数由风沙亿万年雕琢而成的奇诡岩柱拔地而起,有的如怒指苍穹的断矛,有的如匍匐哀嚎的巨兽,有的如扭曲挣扎的鬼影。岩壁被风蚀出千奇百怪的孔洞,狂风穿过,发出凄厉尖锐、变幻莫测的呼啸,时而像万千怨魂恸哭,时而像金铁交鸣的厮杀,时而又变成令人毛骨悚然的低沉呓语,无孔不入地钻进耳膜,折磨着神经。

脚下是松软滚烫的流沙,每一步都深陷其中,需要耗费极大的力气才能拔出。沙层下暗藏着无数陷阱,看似平坦的地面,一脚踏下可能瞬间塌陷成吞噬一切的流沙漩涡。阳光被嶙峋的岩柱切割得支离破碎,投下浓重而扭曲的阴影,光线在沙砾和岩壁的反射下,制造出无数真假难辨的幻象。明明看到前方有绿洲水影,走近却只是灼热的盐碱地;明明看到岩柱后有人影闪动,追过去却只有呜咽的风声和嶙峋怪石。

公输偃紧握着阿吉的手腕,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谨慎。他凭借着老向导传授的经验和对太阳轨迹的精确判断,如同在刀尖上跳舞。汗水早已浸透了他的衣衫,又被滚烫的风瞬间蒸干,留下一层白花花的盐渍。阿吉也收起了兴奋,小脸紧绷,紧紧跟在公输偃身边,机警地观察着四周。

“偃师大人!看那边!”在穿过一片由巨大蘑菇状岩柱构成的区域时,阿吉突然压低声音,兴奋又紧张地指向右前方一片巨大沙丘的背阴处。那里,几根巨大的、断裂的土黄色夯土墙半掩在沙中,如同巨兽露出的脊骨。

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靠近。随着距离缩短,夯土墙的细节逐渐清晰。墙体厚实,表面覆盖着厚厚的沙尘,但依旧能看到一些模糊的、色彩剥落殆尽的壁画痕迹。墙体的位置极其隐蔽,位于一个巨大的环形沙窝底部,若非阿吉昨日误打误撞,几乎不可能被发现。

“就是这里!九色鹿就在那堵最高的墙后面!”阿吉指着沙窝深处一堵相对保存完好的高墙。

公输偃的心跳骤然加速。他示意阿吉留在原地警戒,自己则拔出腰间的短柄手弩,小心翼翼地拨开遮挡的流沙和枯死的红柳枝,一步步靠近那堵高墙。

墙根处堆积的沙砾被清理开一部分,露出了下方墙体的基座。果然!在靠近墙角的位置,一幅巨大的、虽然历经风沙侵蚀、色彩黯淡却依旧能辨认出轮廓的壁画,顽强地留存着!

壁画的主体,正是一头神骏非凡的九色鹿!它昂首挺胸,姿态优雅,身上用矿物颜料绘制的九色花纹虽已斑驳,却依旧能感受到那份灵动与神性。鹿眼的位置,镶嵌着两颗早已失去光泽的黑色宝石,但公输偃知道,在特定光线下,它们曾映出过不可思议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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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就在九色鹿扬起的右前蹄下方,靠近墙角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阿吉所说的“神女”形象,终于清晰地呈现在公输偃眼前! 那并非完整的画像,只是一个侧影的轮廓。飘逸的、仿佛由月光织就的长裙线条流畅。及腰的银色长发用简单的发带束起,几缕发丝垂落颊边。最令人心神剧震的,是那张只露出小半的侧脸!线条柔美而坚韧,鼻梁挺翘,唇角微抿。而她的眼睛——虽然壁画上的颜料早已褪色,但工匠巧妙地利用了墙体岩石本身一处天然形成的、如同瞳孔般的深色结晶!在穿透沙窝缝隙的、一道斜射进来的阳光照射下,那点深色结晶竟折射出一点微弱却无比清晰的——**温润金光**!

这金光!这侧影的轮廓!这银发的质感!与昨夜月光下那道虚幻的身影,与公输偃灵魂深处烙印的那个身影,瞬间重合!

“赤堇…”公输偃失声低喃,指尖颤抖着,几乎要触碰到那冰冷的壁画。心脏如同被重锤击中,窒息般的疼痛与狂喜交织翻涌。是她!一定是她!这绝非巧合!这壁画…这九色鹿…这金瞳神女…是线索!是路标!是跨越了时空的指引!

就在这时!

“嗤——!”

一声极其轻微、却如同毒蛇吐信般的破空锐响,毫无征兆地从公输偃头顶上方传来!

杀意!冰冷、粘稠、带着金属锈蚀和机油混合气味的杀意,如同跗骨之蛆瞬间锁定了他!

公输偃的瞳孔骤然收缩!千锤百炼的生死本能让他根本来不及思考!他抱着阿吉,身体如同绷紧的弹簧般,以毫厘之差向侧面猛地扑倒翻滚!

“笃!”

一支通体漆黑、箭头闪烁着幽蓝寒光、尾部带着细小金属倒刺的弩箭,狠狠钉入了他刚才站立位置的沙地!箭尾兀自剧烈颤抖,发出低沉的嗡鸣!箭簇触及的沙砾瞬间凝结起一层薄薄的白霜!

“反应不错。可惜,还是慢了点。”一个冰冷、沙哑、如同两块锈铁摩擦的声音,从上方一根巨大的风蚀岩柱顶端传来。

公输偃护着惊魂未定的阿吉迅速翻滚到一堵断墙后,猛地抬头望去。

只见那岩柱顶端,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身影。

那人穿着一身早已看不出原色的破烂斗篷,兜帽拉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个线条僵硬、布满暗红色锈迹的下巴。他的身形异常高大,甚至有些佝偻,裸露在外的双手——不,那已经不能称之为手!而是两只覆盖着厚重暗红色装甲、关节处是粗大铆钉和裸露齿轮、指端是锋利金属钩爪的——*机械臂*!他的右腿自膝盖以下,也替换成了一根闪烁着金属冷光、布满刮痕的机械义肢,深深扎入岩柱的缝隙中,支撑着他庞大的身躯。

最令人心悸的,是他胸口的位置。破烂的斗篷敞开,露出里面并非血肉之躯,而是一个镶嵌在胸腔骨骼框架上的、不断明灭闪烁着幽蓝光芒的、约莫巴掌大小的——*金属残片*!那残片边缘不规则,表面布满极其细密的、如同活物般脉动的能量纹路,散发着一股与天涯殿龙骸密码模型同源、却更加狂野、混乱、充满吞噬欲望的冰冷气息!

*墟龙核心残片!*它如同一个活着的、寄生的心脏,嵌在那人的胸腔!

“墨…翟?!”公输偃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寒意。虽然面目全非,但那机械臂的轮廓,那残片的气息…除了他,还能有谁?!

“呵…嗬嗬…”兜帽下传来一阵如同破风箱般的、令人牙酸的喘息和低笑,“公输偃…好久…不见…没想到…你这条丧家之犬…还没被…黄沙…埋掉…”他的声音断断续续,充满了非人的金属摩擦感和一种被痛苦扭曲的怨毒。

“你竟然…还没死?!”公输偃将阿吉死死护在身后,仅存的右手紧握着手弩,弩箭上弦,冰冷的箭头对准了岩柱上那非人的身影。新臂崩毁,他失去了最大的依仗,面对这被墟龙残片改造、死而复生的怪物,压力如山!

“死?”墨翟猛地抬起头,兜帽滑落,露出了他的真容!公输偃和阿吉同时倒吸一口冷气!

那已经不能称之为一张人脸!半边脸覆盖着暗红色的金属装甲,与皮肉粗暴地融合在一起,装甲缝隙里能看到裸露的电线和微微搏动的暗红色生物组织。另一边的皮肉则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青灰色,布满了凸起的、如同树根般盘踞的暗紫色血管,一只眼睛完全被幽蓝的机械义眼取代,闪烁着冰冷的数据流光芒!他咧开嘴,露出的牙齿竟也镶嵌着细小的金属尖刺!

“拜你所赐…我…获得了…新生!”墨翟那只幽蓝的机械义眼死死锁定公输偃,充满了刻骨的仇恨与一种扭曲的狂热,“这残片…是活的!它…需要…更多的…能量!更多的…灵楔!而你…”他那只覆盖着装甲的机械臂缓缓抬起,指向公输偃,指尖幽光闪烁,“还有…这壁画…指引的…地方…就是钥匙!”

“嗡——!”

随着墨翟的指向,他胸口的墟龙残片幽蓝光芒大盛!一股无形的波动瞬间扩散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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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沙沙…沙沙沙…” 四周原本死寂的沙地,如同沸腾般涌动起来!无数沙粒凝聚、塑形!眨眼间,数十个由黄沙构成、形态扭曲、动作僵硬、眼窝处闪烁着两点幽蓝光芒的“沙傀”,从沙地里爬了出来!它们无声地嘶吼着,挥舞着沙砾构成的爪子,如同潮水般朝着公输偃和阿吉藏身的断墙涌来!

“阿吉!躲好!”公输偃厉喝一声,猛地将阿吉推向身后一个更深的岩缝!同时,他手中的短柄手弩闪电般抬起!

“咻!咻!咻!”

三支特制的、箭头刻有爆裂符文的弩箭,呈品字形射向冲在最前面的三个沙傀!

“轰!轰!轰!”

剧烈的爆炸在沙傀群中炸开!黄沙四溅!三个沙傀瞬间被炸得粉碎!但更多的沙傀悍不畏死地踩着同伴的残骸涌上!它们的速度不快,但数量众多,且被击碎后,散落的沙粒在墟龙残片的能量牵引下,竟有重新凝聚的趋势!